好一会后，秦昱把书放在榻几上，伸手掸了掸锦袍，抬起那双深邃黝黑的凤眸，看着周勇，淡淡道，“周大人可还记得，二月初二日，是什么日子？”
周勇微怔，不明白秦昱怎么会问起这个，但还是躬身应答道，“回王爷，臣记得，二月初二日在民间俗称龙抬头日，也叫做春耕节、或者农事节日。”
“还有呢？”
“也是王爷的生辰日。”
周勇说出来时，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斟酌，可见是真的记在心底深处的。
秦昱心里暖了一下，到底还是有几个人记得他的生辰的，可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却从未有过一次给他庆祝过，哪怕是送一份礼物也算。
秦昱淡淡笑了一下，又道，“那周大人可否还记得，永昌二十七年的二月初二日，是什么日子，我的父皇又做过什么？”
周勇微微颤了下，身子就又躬了下去，“回王爷，永昌二十七年二月初二日，是王爷十岁整寿日，先皇与端惠皇后给王爷庆祝了生辰，当着文武百官面，下过口谕：九皇子此生不受任何刑罚。”
话落下后，忽地，周勇震愕，什么人才不会受任何刑罚？
当然是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才不会受任何刑罚，能够惩罚皇帝陛下的，只有皇帝自己。
难怪王爷对上文武百官，一向不自称本王，从来就是自称我。
还听说王爷的手下也都叫王爷主子，而不是王爷。
在王爷心里，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是至德朝的王爷，他依旧还是永昌朝唯一的嫡皇子皇子。
难怪父亲临终前，把他叫到跟前，和他说，周家是世代忠诚于皇帝的，但父亲说，因为他的性命是永昌帝救下的，所以父亲忠于永昌帝。
也就遵从于永昌帝所下的一切旨意。
所以至德帝登基后，父亲以身体触发旧疾，上折子致仕，才令西郊三万兵权归属至德帝，又给了襄阳伯。
如今尽数掌控在至德帝手中。
至于周勇，就听自己本心。
父亲没有逼迫周勇去效命秦昱。
可周勇内心却一直有着一杆秤，忠于皇帝不假，但也要分好坏，若是个明君，他自然愿意忠，可若是个昏君，请恕他周勇难以从命。
大不了学父亲致仕回家，粗茶淡饭照样可以过日子。
这十来年，至德帝做的也算是不错，他这才一直留在职位上，守着本分，守着君臣之道。
昨日洛王遇刺，查到秦昱身上，至德帝怒斥后，令他带禁军围困肃王府，抓肃王前去宗正寺接受盘查。
其实，他当时是想提醒至德帝先皇这份口谕的，可先皇口谕时，至德帝也在场，他难道不记得？
周勇犹豫了几息，默默地接受口谕，带兵围了肃王府，进来见肃王。
先皇口谕也属于遗诏，便是当今皇上也要遵从。
周勇跪在地上，“臣请罪。”
秦昱并未上前扶起周勇，大步跨出大书房，在一只脚跨出门槛时，抛过来一句话，“我就在自己府里，皇上想要审问，就来王府吧。”
周勇磕下头去，没有再说话，这话他接不起来，只能回给皇上去，由皇上定夺。
秦昱出了大书房，小魏子和奶娘，还有秦佐秦佑及秦昱的亲卫队，全都跪在院子里。
见秦昱出来，小魏子和奶娘叫喊着主子扑上来，俩个人两双眼眸都红肿着，小魏子嗓子嘶哑道，“主子爷，奴婢是不会离开主子爷的，主子爷去哪儿，奴婢就去哪里。”
奶娘两只手紧紧拽住秦昱，眼睛里闪着视死如归，“小主子打小就是奴婢伺候的，小主子去了宗正寺，奴婢不在跟前，小主子会不习惯的。”
秦昱笑了，“爷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府里，盘查也好，定罪也好，便是死，也是在这府里，你们不用担心。”
奶娘和小魏子红红的眼眸一亮，“真的？不去宗正司？”
“不去，爷有些饿了，奶娘，快去做些吃的来。”
“哎，奴婢这就去。”奶娘抹去眼泪，给秦昱行了一礼，转身快走着小碎步朝厨房去了。
周勇也出了书房门，朝秦昱行了礼后，大步朝外走去。
等周勇的身影消失后，秦昱瞬息黑沉了脸色，冷寒全方位覆盖了整个院子，跪在地上的亲卫全都打了个哆嗦。
秦佐咬着牙开口道，“主子，是属下手下出了纰漏，等属下找到他，回来由主子惩治。”
“说。”
这是秦昱怒到极致的语气。
秦佐道，“昨夜属下安排的领头人是严威，可属下没想到，他却是右相的人，他如实招供，是主子您指使的。”
的确是秦昱安排去刺杀洛王的。
可原本的安排不过就是起个乱子，把至德帝从尚书府里引出去便是。
并没有想着真正下手，毕竟洛王是秦昱的亲侄儿，而且到目前为止，洛王还未做过十恶不赦的恶毒事来。
秦昱又怎么可能真的伤了洛王。
可严威是右相的人，却恰好接到此次任务，把假的刺杀变成真的，还让自己落到抓捕凶徒的禁军手里，招供出来。
把秦昱置于死地。
真是好算计。
秦昱有些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心慈手软了。
直到目前，他只针对了当年伤害安国公府的人，其余人一个没有动，而在当年的事件里，右相并没有完全中立，手底下也是有过动作的，只不过是不太严重。
所以秦昱就没有去动他。
既然他想要死，那就先成全了他。
“秦佑，三日后，爷我要听见柔贵嫔因为私会青梅竹马的表哥被打入冷宫，继而赐死的消息。”
柔贵嫔只是在刚进宫那两年有过些宠爱，等生下六皇子后，至德帝就很少再留宿她的寝宫了，便是去她的宫里，也是去看看六皇子。
一年之中，侍寝不过四五次而已。
所以，春闺寂寞也是有的，毕竟才双十年华。
再加上，她青梅竹马的表哥因为她一直还未成婚。
柔贵嫔心里内疚，想起昔日的情愫，这就有了私会之事。
“是，主子，属下此次一定会办的妥当，再不敢出任何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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