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一场雨竟然下了两个时辰。
春雨贵如油。
凡是被这场雨滋润过的土地，今年下种定会是一番好景象。
农人们着实欢喜的很。
可尚书府慈晖堂正堂上却气氛沉浸，难掩悲苍之色。
两刻钟前，鲁王府长吏刘通亲自带着官媒上了尚书府，以夫人之位份给萧兮玥下了纳妾礼单和妾室文书。
不过是一个夫人位份，本不该如此隆重，可鲁王偏偏派遣了王府长史亲自过来，其中不言而喻。
而鲁王是在乾元殿前跪足了一日一夜，又在刘贵妃素衣去发哀求下，张太后也来了乾元殿替鲁王求情。
至德帝这才绕过鲁王。
鲁王就这样迫不及待的来定下这门婚事。
接下鲁王礼单和妾室文书，也就意味着二房要立刻断宗出尚书府，片刻不得迟缓。
老左相长叹一声，“二弟，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家族也是如此，每一姓氏的旁支不就是这样演变而来，兄长没有别的希望，只希望你这一脉顺顺利利地延续下去。”
二老太爷悲苍的眼眸里落下泪来，再次跪在老左相面前，“小弟对不住兄长昔日里的教导。”
老左相弯腰搀起二老太爷，“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有对不起父亲和母亲，你做地足够好了，自古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各有福禄相持，咱们惟愿他们各自安好便是了。”
老兄弟俩悲戚完，二老太爷就又把产业分隔清晰。
小长房和小二房都不要公中产业，但两房女眷带来的嫁妆里的一些产业也都交由二老太爷一起打理的，此次交割的就是这些。
另外，两房虽说不要公中产业，可二老太爷又岂能一点不给，于是就又留下了两间绸缎铺子，两间米粮铺子，都是生意很好的铺面。
还有两座六百亩的庄子，也是出息不错的。
老左相也就没有推拒，收了下来。
二老太爷还要给萧云和萧瑯留一些将来娶妻出嫁的份例，萧臻果断决绝。
见萧臻如此，二老太爷很是难过。
萧云不忍心见二老太爷难过，连忙道，“叔祖父，您和叔祖母手里一定有着好东西，这样，您给瑯哥送个学子用得上的，我呢，就把叔祖母嫁妆里的精美头饰给我一套，看着这些东西，就会时常地想着叔祖父和叔祖母了。”
二老太爷忙欢喜地点着头，“好好好，叔祖父手里有一方洮河砚，还是早年间你祖父淘来给我的，现下我就送给瑯哥儿。你叔祖母那里有一套头饰，是那年江浙大水，我们萧家捐赠了十万银，是皇太后赏赐与她的。
你叔祖母过世前，和我说过这套头饰，她说若是你还在，等你出嫁时，给你添妆，可你…所以她过世前，她嫁妆里的首饰都分了出去，单留下了这套头饰，说看哪一个孙女入眼，就让我给谁。
我原本打算在你入宫时，再拿出来给你的，如今也等不到你入宫了，便就现在给你吧。”
萧云欢快道，“那云儿就谢谢叔祖父叔祖母了，您放心，云儿姓萧，就永远不会忘记萧家的任何一个人。”
二老太爷满眼含泪的点着头，萧云这是给了他承诺。
再不好，也都是他的子孙，只盼着萧云将来看顾一些。
可赵氏和萧兮玥却一脸阴郁，满眼仇恨。
罗老太太那套头饰，她们娘俩早就相中想要，只是罗老太太不喜欢赵氏，也不喜欢萧兮玥，就没有给。
后来罗老太太分首饰时，赵氏和萧兮玥没有看到那套头饰，还以为给了二姑太太了，气得母女俩人狠狠地咒骂了罗老太太好几日。
却不料，是留给萧云的。
可那会儿萧云还是一个死人，一个死人都比她嫡亲的孙女儿还重要。
可再气，也毫无办法。
好在公中产业都在手里，不然，赵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房子可清扫好了？”王母问道。
在萧云回来第一次提出分家时，二老太爷就已经安排人去三街的将军胡同里打扫屋子了。
萧家在将军胡同里有一处宅子。
二老太爷是商户，萧谆官职只有四品，就只能住到三街上。
赵氏虽贪恋一街上尊贵，可三街上的那处宅子倒是离娘家近一些，赵家住在二街上的品相胡同里，品相胡同后面刚好是将军胡同。
便是不做马车，步行去，也就一刻钟时间。
鲁王定下五日后、也就是二月二十纳萧兮玥进王府，那二房就要在此之前，搬到将军胡同去，萧兮玥不能从尚书府出嫁。
这就是给至德帝的诚意。
且老左相还要上道折子，禀明断宗之事。
“那就十八那日搬离吧，十九那日，是春闱考完的日子，街面上也太忙，怕是要堵路，先收拾现用的，不现用的，慢慢归拢便是，日后再搬也不迟。”
“是，大伯母。”赵氏起身应答一声。
事情议定后，赵氏带着二房子嗣退出慈晖堂正堂，二老太爷又和老左相说了会儿话，才退了出去，回去收拾他的东西。
站在慈晖堂院门前，想到罗氏还在世时，他和罗氏也是住在二进院子的，罗氏过世后，他就在外院，没有再回去之前住过的院子。
现在就要搬离尚书府，不是分家，是断宗，想要再回来看看，已然是不可能了，二老太爷步履蹒跚地朝着那处院子走了过去。
老左相和王母静默无语地坐在主座上。
其余人也全都安静无声。
老左相和二老太爷的兄弟之情，萧家上至主子，下到仆人，无人不清楚，这样子的分离出去，心有多痛，便是自己感受不到，却是能够品到的。
下人们也谨小慎微做着事情。
好久之后，老左相哽咽道，“老三，该帮衬的还是要帮衬，只要老二做地不太过分，还有那些小的，只要是有出息，偏帮一下也无可厚非，无人说出什么话来。”
“是，父亲，儿子知道怎么做。”萧臻沉声道，二哥不会指望他，那些小辈的，若是品行还过得去，他是不介意帮衬的，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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