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瑰云未多犹豫，迅速将玉冠戴上小爷的头顶，命道：“快请太嫔进来。”
宫人应是。未过多时，就见裴氏穿戴齐整地走进了寝宫，行礼如仪：“嫔妾拜见皇上和皇后娘娘。”
“太嫔免礼，坐吧。”
宫人搬来一个素三彩龙纹绣墩，裴微音坐了上去，接过赏赐的新茶，欠身道谢。
“你们都下去，未经通传不许入内。”陆瑰云清了清嗓子，命道。
衣服摩挲的细小声音，不到片刻宫人们就全都走光了，只余他们三人。
裴微音缓缓开口：“嫔妾昨夜侍驾，太上皇身子有些不支。”
陆瑰云忙问：“太上皇……服药了不曾？”
言及药物，裴微音掩不住满眼的厌恶：“我去时，方太嫔才伺候太上皇服了一碗药汤，所以太上皇见到嫔妾时，才……”
鱼水之事，她羞难启齿。不过三言两语，大致就能听得明白。
“等等。”陆瑰云打断她，看向小爷，“皇上，母后不是说父皇服的是药丸么，怎么又成了药汤？”
“想必是方氏捣的鬼。”小爷面色有些阴沉，站起踱了几步，“朕听说方氏不是方安国亲生女儿，而是养女。照理说，她这岁数早该嫁人了，可听说，不管谁来说亲，她都不愿，像是就等着这场选秀似的。”
陆瑰云心道，怪不得她去山西的时候，方安国那么急着让自己当女婿。原来是替养女恨嫁呀。
“皇上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方氏的相貌，好像哪里见过，特别是她下巴的那颗痣……”陆瑰云坐那想了一会，终究也没想出来到底是像谁。
来大雍后，她见过的人可多了，一时半会真的无法从茫茫人海里检索出来。
小爷经她提醒，好像有了些眉目。下巴的痣，他在宋志家里见过那个女人……
不过早朝在即，小爷没空逗留，匆匆用了早膳上朝去了。临走之时，吩咐裴氏，让太医去给太上皇请个脉。
裴氏福身应了，等送走皇帝后，望了一眼窗外的天光，目光有些茫然与幽怨。
陆瑰云知道，像裴氏这样心性清高的人，多多少少都心有不甘，不愿委身于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
这悲剧能怪谁呢？要怪就怪当初选秀时，她爹不该迷了心，送她进宫来争夺富贵。
陆瑰云上前，轻轻地拍了拍裴微音的肩膀，道：“走吧，我陪你一道去福寿宫。”
“是。”裴微音回过神，低头一福，“嫔妾多谢皇后娘娘。”
陆瑰云温婉一笑：“还不急。现在皇上不在，就咱们两个，没那么多规矩，先用早膳吧。”
她是好意，看裴氏一大早的没吃东西，宫人们已将早膳重又布好。
陆瑰云伸手欲拉裴微音入座，却换来一个微微的震颤。
“怎么了？”陆瑰云看向她，“早膳不合胃口？”
“不是，是嫔妾没胃口。”裴微音将手抽回，僵着脸笑道。
陆瑰云劝不动她，只得作罢，忽然道：“裴太嫔，我记得你哥哥会吹很多曲子，你能吹一曲《白雪》给我听么。”
小莲呈上一支玉笛，裴微音见到熟悉的乐器，目光才稍微柔和些许。
她拿起玉笛，放在唇前，自顾地吹了起来，眼神楚楚，像是望向江南的秋水。
笛声先是平缓，转而变得高亢，最后竟成凄厉之音。
大早上的听这声儿，谁还吃得下饭呐。
陆瑰云喝了两口粥，便放下碗，入神地听她的笛音。
笛声唤起的深沉之情，让她不觉间想到当初在木樨山庄学武的日子，独属于一个人的孤清，还有那非要争一口气的志向。
日头渐渐升起，照得那朱红色的宫墙格外明亮，裴微音望见，想到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此生或许再也无法回到江南，再也无法与亲人相见，心境越发变得幽怨，曲子也显得格外催人泪下。
众人都在默默地听着笛声，或多或少地想起自己某一段孤独的过往。
正到最高潮的笛音处时，忽然一阵推门声，扰乱了原本平静的局面。
笛音也戛然而止。
“皇后娘娘，不好了，太上皇驾崩了！”
陆瑰云吓一跳，从座椅上惊惶地站了起来：“你可别乱说！”
太上皇身体一向康健，即便是最近宠幸了几日女人，也不至于因此而死啊。再说，还正打算叫太医过去请脉呢。
“这样惊天的事，奴才怎么敢胡言乱语！”报信的宫人连忙跪下，“福寿宫刚传来的消息，千真万确啊！皇上刚上早朝，这会子都罢朝赶去了！”
陆瑰云很快清醒过来，太上皇确实死得蹊跷，忙问：“太上皇怎么驾崩的？他身边都有谁在？”
“这……太上皇是驾崩在了……在了方太嫔的身上……”
陆瑰云看了裴微音一眼：“太上皇不是还没醒吗？”
裴微音显然也被吓着了，浑身一颤，答道：“昨夜我侍奉太上皇，但是方氏没走，就留宿在了福寿宫的偏殿……”
陆瑰云叹了口气，她这公公，还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明明昨夜是裴氏侍驾，为何方氏还要赖着不走。这个方春绮身上，实在是疑点重重。
不管怎样，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马上换上孝服，赶到福寿宫去。
由于太上皇死得突然，灵堂是匆匆布置的。福寿宫的宫人们手忙脚乱，而灵堂前跪着一批太嫔太妃，包括方氏在内，全都在哭泣。
而太上皇的遗体，安放在皇家特制的棺椁之中。棺盖还没合上，太后与皇帝跪在棺旁。
他们身后，跪着许多宫人与太医。
“太后节哀，皇上节哀。”陆瑰云跪在小爷身侧，转头问太医道，“我父皇怎么会……？”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上皇驾崩，全因在行事之时精力用尽，故而……”
太医说话极为委婉，但是谁都能听得懂。这样的死法，放在普通人家都有些不光彩，何况是在皇家，所以到时候公布时肯定会换个说辞。
陆瑰云叹了口气，果然是这个原因，又问：“那……这与服药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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