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
黑夜里, 一辆马车行驶在荒无人烟的驿道上。马蹄声, 惊飞草丛中的鸟兽四散, 元华坐在漆黑的马车里,微微沉默着, 也不知在想什么,直到眼睛渐有不适传来。
一开始只是有些不舒服。
后来就越来越明显、并隐隐作痛,像接触到光线一样。
已知道会有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 抬手轻捂着眼睛刚想出声时,马车就停下了。
紧接着,马车的帘子, 被一双白净而指节分明的手掀起。
帘子被掀起那一瞬间的清辉月光打落他脸上。略显瘦削的脸五官极美却也清冷,身形偏高,身上带着几分书卷味, 像斯文的儒士, 眼中却又带着与之不符的幽凉薄情。
单独这样一眼看去, 给人的感觉并不怎么显眼突出。但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是一种独立于世人之外的冷清孤傲。
他进来后坐到了元华旁边。元华有所觉, “师尊……”捂在眼睛上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来。
“感觉如何?”他似盯着她的眼睛问。
“尚能忍受……”
元华轻声回答,眼睛的痛楚还不是很强烈。
尚可忍受。
他闻言没说什么,检查了一下她身体状态。元华缩了一下手,但还是被拿住手腕……
她现在的状态如何。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实在无颜让其知道。
在那之后。
他似沉默了一下。紧接着, 放开了她的手, “九黎人善使毒虫之术, 其中,又以国师九君恒为甚,蛊毒同修,尤擅此道。”
“天成皇朝皇四子,姬怀瑜,活跃于武林。”
元华默默听着。
这些缺失的信息,竟让师尊来替她补齐……
“我曾要你避开一个人。”
元华心里微微一紧,“大帝姬……”师尊让她入天成皇朝后留意并回避此人,尽量不要与之有正面接触。师尊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事,除非她已经……是元台山那位清修的贵人。
她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当时虽疑惑对方是九黎人却没往这方面想。
“我……”
话未完,就被打断。
他只是提醒而无责怪之意。
“一个月,”他说,“一个月之后,你体内蛊毒若还无法解决,我会着手替你处理。”
“不用麻烦师尊,”元华忙道,“我自己会想办法,会在一个月之内解决这个麻烦。”若真让师尊出手替她解决了麻烦,她就实在……太无用了!
师尊听了后没说话。
默许了她的回答。
“痛感在消失了。”
元华又接着说了一句。她停留在原地没动,痛楚却在渐渐消失,说明九君恒在寻来的路上。
“想放弃,现在还来不及。”
他给她选择的机会。
元华摇头,声音轻柔而坚定的说,“我已有办法,请师尊放心。”若在此刻就放弃了。
师尊想必也放弃她了。
……
漆黑夜下。
一辆略显破旧的马车似孤零零般停在路边。马车里,元华静静靠在角落里似睡着了。
一抹轻微的动静。
让元华似有所觉的惊醒。身未动,呼吸也未变,心绪已然清醒,感觉到一阵风声落到马车上,紧接着,有人从外面掀帘而入。
一阵冷风顺着刮进来。
夹杂着一股令她已记忆犹新的浓郁幽香……
九君恒。
知道对方是谁。
所以她靠在那一动也没动。
但下一刻她的呼吸便乱了。君九恒一把抱起了她,并似知晓她已醒了,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道,“差点就让你逃掉了。”
“放开我!”
元华恼,就要动手。她会武功的事已瞒不住,便不打算再瞒,但九君恒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指轻拂,先一步点了她穴道,“难道你不是在这里等我吗?”撩人心扉的语调,带着一种自然而亲密的呢喃。
她平静下来语带轻嘲,“对,我的确受你威胁了;先生,阴谋得逞的感觉很不错吧?”
“嗯……尚可。”
说话间。
九君恒抱着她钻出了马车。掠身上马,一身宽松华丽的衣袍,将她身影完全掩盖住,只能隐约看到半截无力垂落的白皙手臂……
香味缭绕在鼻尖。
元华忍着,“我可以配合行使的任何事情,但……让我恢复……”一忍再忍,才勉强将话说得完整,但她实在忍得难受,却也正是这种语境与情绪,让她那种似被逼到无计可施的妥协感更显真实明显了几分。
九君恒揽着她坐上马后似饶有兴趣低头看她。就见她微微握紧唇。似说完这句话后,就再也不打算开口,苍白的脸色在清辉月色下像浮沉在水面的薄凉般脆弱易碎。
“机会总是稍纵即逝。”
他说。
说完扬袖。
袖中飞出数道风刃,斩断了马与马车相接的缰绳,紧接着又有一道风劲狠狠扫在马臀——
咴咴咴!
马儿吃痛嘶鸣着,扬蹄而起,奔入茫茫夜色。
……
清晨。
似有细雨微微。
荒凉的官道蜿蜒曲折,穿过竹林山涧腹地,雾气深深,更有一丝瘴气缭绕,腐叶味但无毒。
一名白衣胜雪的贵公子撑着雨伞走在其中,放若闲庭漫步一般,伞下露出一张极其白皙俊美的面庞。
——姬怀瑜。
在身后,跟着沉默的白衣剑客。他们的步伐很轻,说是在走,更像是在水面轻浮掠过。
因为他们经过的地方只留下了浅浅的脚印。
“雁不归林,落殎之谷,断魂崖……这三处位置,将是他必经之地。”他温柔的声音衬于清幽竹林中更显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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