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灼华日日于上邺城最繁华的长街溜趟儿,果不其然,她这气色已然愈发得好了起来,花苞完全绽开了,粉红欲滴的花瓣如五道收不住的笔锋,一笔一画余韵悠长,看着娇媚中带着丝清冽,芬芳馥郁,浓墨华阴。
但这一日,我心底有些心事,不是为我的,是为的灼华她自个儿的,走着几步,脚步一顿,抬眼把这恢弘的门匾一望:花府。姥姥的,怎么竟不看着点路?
我正欲不动声色地退回去,书袋子里传来灼华清幽的声音:“为什么来这儿?”
“你怎么知道?”我强自挤出几堆干笑来。
诚然我在千军阵前亦能谈笑自若,但这会儿却不知为何竟带了点儿心虚,书袋子有些满满涨涨的,我一掏手,甫伸进到袋子里去,便觉得手心一阵灼热,我颤颤的把手一收,粉色的一束灵光外泄开来。
乖乖,灼华竟然挑了这个地儿化形了!幸得此处来往无人,我揉了揉自己发烫的手心,却见她仍旧是以往见花满微的那套桃色隐青的衣裳,美目如画顾盼生姿的好模样,除却眉间一缕似有若无的淡淡春愁,倒与百年前没什么大不同的。我稍稍放心,却忍不住数落了她一句:“你这是,还不放下他?”
灼华没有答我,事实上,她是来不及答我。
花府的大门突然地就敞亮大开了,这番隆重得欲接待什么贵客一般,我与灼华倒是有些吃惊,紧跟着,里头就缓步踱出一位美得嚣张跋扈的妇人来,碧簪翠云鬓,红绡朱绮罗,她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四五位小丫头,皆是模样玲珑、娇俏可人,只是在那美妇人的面前却未免黯淡无光、浑然失色。
这个妇人,一看就晓得身份的,正是花拂几个月前花了大手笔,以十里红妆公主之聘迎进花府的少夫人,百里珀香。说起来,我那老父位极宰相,乃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一不二的人物,本小姐作为他的掌上明珠、心头瑰宝,尚且活得没她这般招摇。就冲这点,我便十分不待见花拂的这位新夫人。
看来活了两世,花满微这看人的眼光真没长进半分。只是,百里珀香前世是位公主,便是刁钻跋扈倒也情有可原,如今么,她最好算了吧。
灼华明显是不想惹事的,她扯了一把我的袖子,在我身畔低语道:“我们走吧。”
这是婉商的语气,但我私以为,女人可以输了爱情,但不能输了颜面,我与灼华心中无鬼,倘使只是见着她便要这般慌张避却,那也忒窝囊了些。我于是反握住她的手,牢牢地将她钳制着,不许她走。
灼华的脸色有些难看,我并不顾虑,百里珀香自然留意到站在她家大门口的两个女子,提着步子目光有些探寻地向我们靠过来。面上画得浓墨重彩,也不知铺了多少层粉来着。待看清我与灼华,她的眸中堪堪闪过一丝不安,随即颊畔的笑涡一旋,眉眼盈盈地冲着我俩说道:“两位姑娘生得真是标志,来我府上,不知有何贵干?”
这话说得好啊,“我府上”三个字,这所有权宣告得,这气焰腾得,也忒嚣张了些,灼华按住我的手道:“别这样,我们走。”
走?那岂不是叫她平白看了笑话?这个百里珀香既然一见面就要烧了花林子,那定然是看出了她的身份,虽然用的方法未为可知。
我待要与这美妇人分辨几句,灼华却匆匆忙忙地赶在了我的前头:“夫人,我们无意来至此处,打搅了,夫人莫怪。”
她的力气很大,拖着我就要往回走,我被她虎虎地这么一拽,竟被拽出去几步远,美妇人不知何故地追出了几步来,我这后背虽不比生了眼睛,但好歹多日修行,能观八方,心道这美妇人果然没甚好心地将我二人强留下。
她这五指十分纤纤而美,皓腕如月如雪,只是涂满蔻丹的指甲成了一罩之势,未免过于吓人了些,我想着自己的肩膀被她那么一抓,顶多破皮伤肉,但灼华的这个身体尚有些虚弱,我可万不得将她这般磕着碰着了。遂后撩踢一旋,右脚尖直直地踢在了她的腕骨处。
“啊”美妇人吃痛,也是几转,似有意似无意,我也十分看不懂,她竟转了几遭后直直地扑在了灼华的身上!
灼华那身子窈窕……呸,其实就是骨瘦如柴,如何奈得动她这一扑,可是将灼华虚虚地这么一扶,美妇人便踉跄地被震开了十几步,身后的几个小丫鬟乌压压地一片冲上了前去,将她接应着,不至于美人也“屁股向后平沙落雁”。
我诧异地望向身侧扶着的灼华,她亦一脸懵懂茫然,是了,她如今刚结了个形体,身子虚得很,自然推搡不过那位丰腴有肉的美妇人。
那几个小丫头,先前倒站得远远的,怎么的美人往后一仰便像事先商量好了一般一拥而上十分有序地将美人揽在了怀里?
我与灼华对视一眼,亦不知如何是好,左右这个事是她先扑上来的,与我和灼华其实并无多大干系。可是灼华她目光有些呆呆的,竟是望向了大门处。
我顺着她那清波婉转的眸子一探,那位白衣风流冲上前来将爱妻一把抱进怀里的,可不正是花拂?
美妇人泪眼婆娑,娇喘地倚进了花拂的怀里,“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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