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凤凰在凡间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记得他第一次对我笑,第一次调戏我,眉眼弯弯凤眸蕴光的模样,一袭猩红长袍,青丝如瀑垂落,偶尔会有种恍如隔世的苍凉神秘,那是远古的灵魂的叹惋……我以前竟然全不知道。
那些过往,那些曾经,那些我忘记了的短暂岁月,在漫长的神历之中根本无足轻重的十九年,此刻在我灵识之中一页一页地飞过。
全都是他。
我心中不愿听到凤凰帝君之事,下界时总是刻意忽略关于他的记载,他听到之后勃然大怒,原来不是无故。
耿星曙与迟长初幼年虽有交集,但后来便一直守着男女之防不曾往来,他却说他对我了如指掌,因为他了解的是他喜欢了十万年的上神星曙。
他每次都会离奇地提到冯虚,然后又总是失落,甚至生气。我要与他成亲,他却担忧我日后想起了冯虚,会后悔。
上邺城天机楼上紫莹琉璃,是他遗落的心,他翻手覆手游刃有余,那般自在,可我怎么竟然如今方晓?
……
第一次觉得自己有根擎天柱般粗壮的神经,可是转念一想,那时候我被忘川水洗去了记忆,又怎么能寻着蛛丝马迹认出他就是帝君呢?远古之时,我也并不曾与他打过照面啊。
荆星子终于又有了反应。我在花瓣上下了咒术,寻着花瓣上的鲜血,可以觅得他的所在。我必须见他一见,必须见。
森林古木生满万壑,层层花木之间有一闪着精灵碎屑的如练溪水,我落了地,寻着汩汩的潺湲之音徐徐走近,终于在两株浓密油绿的梧桐树间,水面浮出了一口冰棺。
直至此刻,我方才舒了一口气一般,粼粼波光漾得冰棺碎星般闪亮,我踩着水走过去,冰棺棺盖未阖,他闭着凤眸,安静地沉眠。他上次明明受了伤的,却还要为我日复一日地放血,他的身体……如今怎样了?
我竟胆小地不敢再想下去。
在他身边挨着冰棺比水而立,目光静静地凝视着,他的脸色苍白得比这冰棺似乎还要透明些,我有些害怕他会在下一瞬无知无觉得便化作一丝水汽……
“怎么还不醒呢?”
我低声道。眸光突然落到他的手腕上,血液应是刚刚放出,还未干涸,几缕蜿蜒而下的血痕,触目惊心的红,而且每次取血都必然划的是那一道口,已经愈发深刻,深可见骨了。
心思一痛,我咬着唇,眼眶温热得有什么东西似欲滴落。
“一生气就不理我,既然不理我,为什么还要替我放血?”
说到这里,我的心猛然沉入了谷底……凤凰他,他一向最反对我殉世了的,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如此尽心竭力地去重建星髓池?
他……他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还有,腕上的伤口已经那么深,为什么还要继续划那一处,凤凰本体造血功能强悍,可他如今这般虚弱,到底是真是假?
太多太多的疑问,在他的眼睫动了动之时,我突然惊慌失措地不知如何是好,他要醒了,我却不敢再在他身边待上哪怕一刻!
真是胆小类鼠啊。
本上神灰溜溜地逃回了摘星阁,匆匆去往石阁里翻阅古籍,这才发现,原来我一直竟如此粗心大意!
凤凰精于造血那是无误的,可那不包括远古火凤!
不但不囊括,反而,火凤凰天生贫血,只有右手腕处血量较多而已。难怪,他从来只划那一个地方,竟然是因为这样?
冰棺、澧泉、梧桐,最适合凤凰补魂养血,所以他每日都必须在那里躺上两个时辰……
我悲伤地将书合上了,怎么他说什么我都信呢?为什么我就没有多翻一页将这段记载都看完呢?书页被泪水浸湿……
林木之间的曦光初生而上,林梢金黄发亮,他自冰棺上起身,一头银白色如雪的长发,因为刚睡醒而显得微微凌乱。他看到我时,眼睛里不可自抑地闪过几分惊疑。
我走到他身边,就这般居高临下对他,一指抚过他的发,他虚弱的身体往后避了避,却被我一手摁住肩膀阻止,我听到自己沉静如水的声音飘出:“我该叫你帝君,还是该叫你……迟迟?”
他没有我意想之中的慌乱,只是沉静地将头又垂了几分,雪发覆面,底下幽幽一声如宫商之音:“不重要了。”
“什么不重要了?”我这声音很大,盛了几分暴怒,捏着他肩头的动作亦紧了几分,他讶然地将那双凤眸移向我,我火气腾腾地与他对视,“你骗我这么久,原来你自己从来都不当回事是不是?你有没有尊重过我?高高在上的凤凰帝君,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对我的?”
原本毫不怀疑的,此刻我泪涌如注,天可怜见,这几日我流的眼泪比之前十万年都多了,我素来冷清淡薄,何曾如此?
他嫣粉的凤眸里闪过几分慌乱,挣扎着要起身出来,可是身体这样虚弱,我倾身上前将他死死搂住,温热的泪水都沾到了他那血色衣领子上。
他手足无措不知该往哪放,我便将他搂得更紧,倾尽了一身的力气与运气,我真的想抓牢他,“你这个骗子,混蛋!”
“是,我是骗子,我混蛋。”他难掩关切地抚了抚我的脊背,指尖冰冷,“星曙,能不要哭了么?”
我把脸自他脖颈处抬起来少许,嘟着嘴闷闷地念叨:“我说呢,怎么我提到自己嫁过人,你一点不吃醋,我说自己是个寡妇,你倒来劲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