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疾风骤雨般卷走了她的呼吸, 同心如夜间才盛开的昙花，静谧而美好, 明明天亮就会消失，却又让人联想到永恒。
她倒于枕上，这里过去都是周栖一人独眠, 今晚终于迎来鸳鸯交颈。他生疏却并不懵懂，蓄势待发的身体微微颤抖。同心似水般地顺应着, 甚至还伸手抱住他的肩头, 轻轻摩挲抚慰。
他若有触动，停下来望着她的眼睛，只要低头就可以触碰到的人，却为何感觉相隔千山万水。他避开同心的唇，贴在她耳畔不甚清楚地叹息，“你还是要走。”
声音不大，却在两人心底激起波澜, 同心抱着他的手微微一僵, 不知该如何作答。是或不是, 似乎都不是周栖想要的答案，她此刻的心情也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的。
沉默太久, 她转头想去看他的神色, 他却将脸埋在枕上。同心心底又软又疼，不由唤了一声, “爷。”
周栖放开她, 跪坐到一边, “你出去。”
他衣袍大敞，胸口还剧烈地起伏着，扯过被子围在腰间。
同心慢慢坐起身，心里难受得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刚入周府时她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在意，不想看他有丝毫难过。
可偏偏事与愿违。他既然已经拒绝，她再留下就是对两个人的羞辱。她合衣下床吹灭灯火，默然走了出去。一片黑暗落下，长夜重新归为寂静。
第二日一早，周栖回旧宅探视。周植之前受了惊吓，秦玉窈也因红花的事颜面尽失、心中郁郁，周植照料她还忙不过来，更没心思管外面的事。周恢正虽然不说，周栖却不能看着管事们像无头苍蝇般瞎忙，也不允许有人趁乱浑水摸鱼。他到各处瞧了瞧，招管事们来问话。马上到周老太太寿辰，今年是逢五大寿，也要早早准备。周夫人平日照料周恢正，派海棠代她理事，海棠去请芳细帮忙。芳细对周老太太的事自然责无旁贷，爽快答应了。
周栖忙了两日，早出晚归。他和同心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那晚，见面时一如往常，同心尽职尽责照料他的起居，他当主子也没有半分逾矩。
这份平静终究有大事来临前的预兆，第三日周栖没有出门，他决定等玉公子上门好好谈谈。
没想到玉公子还没来，周老太太派的人来了，叫周栖过去听戏。
“平白无故的，摆哪出戏？”
“老太太说三爷过去就知道了。”小厮传话道。
周栖觉得蹊跷，可又问不出什么来，老太太之命难违，如何都得回去请个安。他不放心玉公子，留如意随兴在家看着，自己另带几个小厮回府。
周老太太派来的人一路将他引到争鸣戏坊，周栖更奇怪了，“老太太怎么会在这。”
小厮笑道，“是姑太太与表姑娘在这听戏，老太太叫奴才请爷一起。”
周栖觉得这安排十分别扭，又想起周植之前误会他和冯流莹，登时就想打道回府。可周老太太既发了话，他怎么也要上去打声招呼。
他下马将缰绳丢给小厮，迈步进去。刚一进门就被人拦下，凶巴巴问，“干什么的。”
“看戏的。”周栖听他口气已有三分不悦。
“今日不开戏，这儿被包场了。”
周栖忍着火气，拿手中马鞭往楼上指了指，“冯家的是不是？连你周三爷都不认识了。”
话音未落，冯流莹在二楼包厢推窗，“三弟来了？快上来罢。”
看门的顿时不敢阻拦了，赔笑道，“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三爷。”
周栖哼了一声上楼，身后自有小厮料理。他楼梯上一冒头，就见冯流莹穿着绛红斗篷立在门口。他刚想开口，又见冯流莹身后走出微胖一人，正是刘知府家的小公子。
周栖一怔，立时反应过来，禀手作揖道，“原来今日是刘兄做东，我冒昧了。”
刘公子也笑呵呵还礼，“你来得正好，好戏才刚开场，人多热闹嘛。”
冯流莹抱着手炉，“别在这站着吹风了，都进来坐罢。”
周栖与刘公子伸手相让，进了包厢。其实楼上楼下就只有他们一家，包厢门开着，冯周氏坐在里面。周栖过去行礼请安，她爱怜地拉他在身边坐下。冯流莹和刘公子在另一边落座，下面是一出武生戏，正打得眼花缭乱。
“这都不算什么，去年我家请的三春班那才好看。”刘公子边剥栗子边道，“下回他们再来，我请夫人和姑娘过去。”
“三春班去年也进京了，侍郎家摆堂会，我与母亲看过一回。也没什么特别的，图个热闹罢了。”冯流莹端茶饮了一口，回头去问周栖，“听说我们不在家时，三弟宅里摆了台戏，还将戏台子搭在湖心阁上？这倒出奇。”
周栖应道，“也是三春班，说来还是借刘府的光。”
刘公子拿起一个橘子在手中捂了捂，递给冯流莹，“南边水运过来的，比寻常的都甜，你尝尝。”
冯流莹从戏台上移开目光，看他一眼，接过橘子笑了笑，“多谢。”
那边冯周氏瞧见周栖手上缠着绷带，便问他怎么了。周栖随便找个由头含糊过去，冯周氏道，“你也忒不当心，让老太太看见岂不责怪。”
冯流莹道，“母亲听他扯谎，不知又去哪胡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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