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仔细想想, 无论自己和周栖在新宅闹得如何厉害，报到周老太太那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就连把周栖气走的那次，周老太太也只是冷着她，并没有责罚。
两人并排躺着, 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仅限于彼此的小甜蜜，谁知都在人家算计之中。
周栖揽过同心的肩头，“老太太算是把我看透了。”
“爷是在她身边长大的, 这是自然而然。”同心睡不着。明天不用早起，她便靠在他怀里说话, “那个小名儿也是她老人家取的么？”
“爷从江州回来的时候, 是二月春暖。那会儿爷还小, 又在江州住了那么久，乍一回旧宅看谁都眼生，就整日盯着檐下的燕子筑巢。仆婢们想把燕巢挪走，老太太不让。等小燕子都孵出来飞走了, 爷个头就长高了, 敢说话了, 老太太也叫惯了燕哥儿这个小名。”
“燕哥儿。”同心喃喃念了一回, 抬头蹭了蹭他的下巴, “好听。”
“你不兴叫哥儿, 你得叫燕哥。”周栖命她, “叫来听听。”
同心被他逼得没法, 才埋在他肩窝低唤了一声。周栖从胸膛里闷出笑来，拈起她的下巴，“小同心在家可有字了，也告诉爷罢。”
“爷知道又要取笑，我才不说。”
“都是做三奶奶的人了，还跟你夫君打哑谜。爷是认真问的，你们书香门第取的名字必然好听。”
同心听他问得诚恳，不禁踌躇咬唇，顿了一下方道，“只单有一个贞字，元亨利贞的贞。”
周栖拉着她的手，“这名字取的好。往后你要与爷同心，忠贞不二。”
“爷还说不取笑。”
“明月为证，爷是一片真心给你。”周栖翻身而起，撑在枕边低下头，指腹抚过她的眉眼，“既睡不着，索性不要辜负如此良夜。”
第二日天光大亮，透过幔帐照进来，同心睡得正熟，就听外面一阵敲门声。周栖也被吵醒了，不耐烦睁眼，“不要命了！”
“三爷恕罪，有急事禀报。”婆子在外叫道。
同心披衣起身，“我去看看。”
周栖一骨碌滚起，坐在床边抓了两把头顶，趿鞋下地，咣地开了门，“要是没有急事，当心你的皮。”
婆子一脸焦急，过来低声言语了几句。周栖听完没说什么，转身径自进来更衣。
同心这会儿已然穿好衣裳，顺手伺候他，嘴里问道，“今日衙门不是放假，有什么急事。”
周栖看了她一眼，“太太早上出门，留下一封书信。”
周夫人节后出门上香，一如以往惯例。周恢正潜心修道多年，她也沾染了方外习气，正房终年燃香敬神，中秋这种大节之后还要去观中诵经。
今日周夫人起得早，临走还去瞧了瞧海棠。海棠昨天听戏难得高兴，深夜才睡着，一大早与母亲没什么好说的，埋头在被中赖着不起。周夫人去后，她索性又睡了个回笼觉，方才起身。丫鬟去收拾被褥，在枕下翻出一封书信，海棠看完就面如死灰。她一个女孩家无人可以商量，哭着去找周老太太。
周老太太一看不由大怒，当着海棠不好说什么，命人将她送回房中好生看管，打发人来找周栖。
周栖看完信也久久无法相信，“这……也太过儿戏了。”
周老太太冷哼，“我就说这小家子扶不上台面。哪个大家闺秀能做出这等事来，周家的门楣都被她给败坏了。”
周栖劝道，“老太太着急也无济于事，这事得先压住，切不可走漏风声。”
“家丑不可外扬！”周老太太又无奈又气，“但也绝不能轻饶。当初你娘过世，老爷无心续弦才抬举了她，她却不知感恩惜福，做下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来。你即刻带人去，就算把云州城翻个个，也要把人给我找回来家法处置。”
周栖见她气得浑身发抖，赶忙应了，“老太太切莫动怒，我这就去。”
周栖出来心思一转，立刻派人把蔡全来叫来，“前些日子要你去查的事，可有蛛丝马迹。”
蔡全来见问，便如实道，“奴才派人跟着太太，发现她近日与紫清观的道士来往甚密，是个叫元真子的。”
周栖唉声跺脚，“罢了，你先去备马，我随后就来。”
蔡全来领命退下。同心出来问，“三爷这是要去抓人？”
“不然还怎的，让人戳周家脊梁骨，说太太跟个臭道士跑了么？”周栖眼里冒火，“况且她贪墨公中不少银子，够他们花几辈子了，就这么走了岂不便宜他们。”
同心拉住他的衣袖，“爷纵有千万个理由抓人，还是得要三思。”她以目示意，“人抓回来了，倒要五姑娘如何自处？”
“难道还放他们走不成？那周家不就成云州的笑话了。”
“事到如今，只怕不得不吃这个哑巴亏。爷若把人抓回家，无论是杀是罚，必得闹得人尽皆知。何况那是五姑娘的娘，她的丑事一旦公开，五姑娘的清名也不保了，往后怎么嫁人。”
“你没看老太太气成什么样了。当初她就是个姨娘，因为生了四弟和海棠，父亲才把她扶正，为此还和老太太闹得不快。她这些年循规蹈矩，可老太太就一直憋着劲呢，没想到今日终于应验，岂能饶过。”
“老太太在气头上，这会儿爷肯定要出去找，但真找着了如何处置，还要从长计议。眼下先别坐实，脸皮也不能撕破，只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有自己上赶着去闹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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