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升在台阶上站了许久,直到腿脚麻木,细雨打湿他的头发,季升方才抹去脸上的雨水,推开了听雨阁的大门。
朱红色的大门开启那一瞬,有什么东西从季升身边擦过,犹如受困的风,又像骏马,在得到真正的自由后头也不回离开了。
季升慢慢睁开眼,他看到了那个立足天下的太一派。
穿着各色袍子的人穿梭在季升身边,他们手里捧着一两本书,又或佩剑跨出门外,催促着里头依窗听雨的同伴。
季升侧耳听去,那抱怨声如同二师兄在和三师兄吐苦水。
“春困秋乏,你说掌门为什么要把安排在听雨阁,整个太一派的人都知道,听雨阁是最好睡觉的地方。”
“这还不简单,睡眠不足容易个子矮。”
窗前的人转过身来,拿过手边的书掷去,只听见听雨阁里欢声笑语,其他人纷纷打趣。
阁外钟声响起,还在磨蹭的人加快速度,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和自信使季升不自觉跟随他们的脚步,一同跨出阁外,乘风驭云,一步之遥物换星移,踏入了大殿。
大殿就是大殿,没有其他称呼。季升站在蒲团前,和那些坐在弟子等着长者到来。
很快地,有人出现在大殿外,人未至声先到,远远就听到一句话。
“喝喝,还喝。三天前我就和你讲,今个是你上早课,迟到了面子上有光是不?”
那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动人,煞是好听,殿内的人听见话却是一阵哄笑,交头接耳。
“我就说,大师兄又睡过头了。”
“可不是,让苏小师侄女逮个正着。”
殿外的人姗姗来迟,身穿蓝袍的男人先进了大殿,衣衫有几分凌乱,面带惊慌,似是怕身后那人。
他见了殿内坐着的众师弟师妹下意识整整衣襟,越过季升往上走去,没有半个长者的模样,随口问,“上次我聊到哪里了?”
季升认得这张脸,是师父。还有跟着进来的女子,是进来之前的大师姐。
太一派的早课还在继续,堂上的人和堂下的人打成一片,其乐融融,问的问题有关于修炼的,也有无关的八卦。
“大师兄又被太初宗的清贞真人赶出来了?”
“那是他清贞抠门。”
堂下一阵哄笑,有人问,“大师兄,我听掌事长老说,只要大师兄成了元婴真君,掌门就会飞升。这事是真的吗?”
堂上的人眼中闪过猩红,他撑着下巴垂眸道,“我做一辈子的金丹真人,不进阶就是……”
做一辈子的金丹真人,老死在金丹也好。只要师父不飞升,只要师父不飞升,他做什么都愿意……
眼前景色又如薄雾般散去,季升再见到若木时,苏宁就站在若木边上,拉扯着颓废的若木,失态喊着,“你这是做什么,你以为废了自己的金丹师祖就会为你停下脚步,留在你身边。”
若木只是抹去嘴角的血迹,似笑非笑,“师父出关为我去寻回南枝了。”
一个巴掌声响起,苏宁指着发髻散乱的若木,浑身忍不住发抖,“这是第几次了,明明快要进阶元婴又跌回筑基,试问天底下有哪个修士作践自己,又有哪个师父一次又一次为自己的徒弟涉险去南溟。姓水的,你自暴自弃也就算了,不要拖累师祖下水,师祖为你向沧海楼低了几次头,受了多少委屈。”
“那是他沧溟不知廉耻自己凑上来的。”提到沧海楼若木没了之前的颓败,眼中透露着几分疯狂。
“你喜欢师祖。”苏宁忽然平静下来,直勾勾看着若木,“我早该发现的。”
若木脸色大变,他猛地拉住苏宁的衣袖,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宁儿,不要说出去。”
“若是被师父知道了,师父恐怕不会再见我。”
苏宁慢慢抽回衣袖,她对若木说,“师祖不会喜欢你,他看你我的眼神没有区别,皆是蝼蚁。”
“师祖站的太高,看透太多东西。天机不可泄露,师祖的沉默寡言来自他的所见所闻,你我如终日忙碌蝼蚁,不知春秋岁月。倘若想要两人并肩而行,须得不相上下。不然他日白发枯骨,也就和凡人无二,碧落黄泉不相见。”苏宁摇头,“注定无法走到一起。”
“你也不想让师祖有一日心如止水,万念俱灰。”
说完这句话,苏宁松开手,留下若木一人离去。
季升看着面如死灰的若木,忍不住上前劝慰,“师父……”
若木只是苦闷坐在那里,嘴里一遍又一遍念着苏宁的话,“皆是蝼蚁,皆是蝼蚁……”
那我如果努力些,追上你的脚步,你会不会对我另眼相看,会不会为我停下脚步。
师父……眼中猩红点点,渐渐淹没了整个瞳孔。
一念起心魔生。
眼前的画面变化,季升回到最初的台阶,眼前景色已经面目全非。
殷红的鲜血顺着台阶流下,残肢碎块分布在玉砌雕栏上,昔日欢声笑语的听雨阁传来弟子的惨叫声。季升被这一幕惊住,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里头一声巨响唤醒季升神智。
“戕害同门,弑杀长老。你疯了吗?”
一条红罗在季升眼前飘过,苏宁站在若木不远处,身上沾了无数鲜血。
那是同门的血,是她师父杀的人。
若木提着一把青锋,眼中清醒又疯狂,“我没疯。我要渡劫成为化神修士,追上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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