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萧恒初中读的是省内有名的私立中学,同学都是些家里有钱的小孩。
半寄宿制度下,老师和学生、学生和学生之间充满汹涌的暗流。
有一次他无意撞见两个大块头拖着隔壁班一个不起眼的瘦弱男孩进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悄悄地跟了上去,将耳朵贴在紧闭的门上。
他听到隔间门被摔上的巨响,听到拳头砸在皮肉上的闷响,听到喘气声,听到起初尖利后来压抑的哭喊。他的理智在说他得立刻去找Steven——因为部分学生的家庭背景,大部分老师都对不太出格的暴行视而不见,只有美国外教愿意插手——但里边的人开始说话,令他生生停住脚步。
施暴者们用充满嫌恶的语气说:“听着,这都是你应得的,谁知道你身上有没有什么恶心的病会传染给我们。你要是识相就趁早退学,不然……”
他们后来说了什么他记不得了,只记得“同性恋”这个词和那男孩无助的辩驳。
后来的几年里,他时不时会想起这件事。
虽然在两种性别之间他更加地偏向同性,但他也知道,这个社会对同性恋一直都苛刻。
哪怕看得见的地方正在逐渐变得宽容,可恶意与偏见永远藏在太阳无法照射到的地方。
太阳沉没在地平线的尽头,如一枚燃烧的硬币。
高速公路上没有路灯,黑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降临,如影随形。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萧恒抿着嘴唇,不再像昨夜那般失态,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我从来不知道你也能接受同性。你……”你从来没有表示过。
他见过尹时京的历任女友,有亚裔的有混血的也有金发碧眼的北欧人种,都是出挑的美女,有几位后来进军娱乐圈。他从来都不知道尹时京也能和同性发生点什么——他的魅力当然对同性奏效,但他本人永远都是那样高高在上,哪怕亲近到极点都像是隔着一层。
“老实说,其实性别对我没什么特别的。”
说话的时候,尹时京侧着夕阳,语气很是温和。
侧脸的轮廓被昏黄的余晖凸显出来,更加显得立体深邃。
他等了一会没等到萧恒的回应才继续往下说:“正是因为没什么特别的,所以我才不愿意这样做。”
萧恒知道他是正确,既然不是完全的同性恋,那么根本没必要走上这条更为艰难的道路。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不一样,萧恒。让我有这种感觉的你是头一个。说实话,后来我犹豫过很长时间,我不想和你连朋友都没得做。”
在萧恒所有的朋友中,尹时京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而反过来也是一样。
“但是我对你……”萧恒说不下去。
他对尹时京绝不是毫无感觉,或者说如果他真的讨厌尹时京就不会放任他一次次地靠近,不会想着他的脸、他赤裸的上半身**,并且真真切切地被挑起了**。
但就像他说过的,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他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你目前有在和人交往吗?”尹时京步步逼近。
“没有。”也许编造一个不存在的男友便能拒绝尹时京,但一个谎言的圆满需要无数个谎言。
空中楼阁,摇摇欲坠。他害怕一切的不确定因素,因为它们会招来灾难。
“如果你可以接受同性,没有正在交往的人,又不讨厌我,为什么不能跟我试试?”
尹时京像是正坐在谈判桌上和他讲条件——为什么不能跟他试试?
也许人的感情是不能被这样清楚地划分,拿来当谈判的筹码,但萧恒知道,尹时京找到了自己的软肋。因为他对他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因为他听到尹时京说他从未考虑过他以外的其他同性时会犹豫。所以他根本无法狠下心来拒绝。
尹时京把他想要的东西摆在了面前,他却不敢要。
“你知不知道……”
“我说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是没有试过转移对你的兴趣,但我还是对你有感觉。”尹时京打断他,只是语气并不严厉,反而有几分自嘲,“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对什么人念念不忘。”在过去的关系里,无一不是他占据了绝对的主导者地位,除了这一次。
萧恒呼吸一窒,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有酸的也有涩的。
“你一定要吗?”他心里生出些破罐子破摔的绝望,“你一定要这样做吗?”
——就算分开以后做不了朋友,你也要这样吗?
“我不太介意你是不是喜欢我,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确定对你的感觉是什么,能不能长久。”
也许别人听到这样的话便会退缩,但这给了萧恒面对的勇气。
他一直生活在不确定中,害怕面对太过确切的感情。
一时里,他仿佛回到了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回到那狭窄的房间。
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一个意外闯了进来,改变了所有的东西。
“我……”他闭上眼睛,模样仓惶得厉害。
尹时京等待着他的答案,却并不出言催促。
也许属于他的猎人本性早已预料到自己能得愿以偿。
“好。”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小,萧恒稍稍加大了音量,“好,我和你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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