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剑真不好看。”
没有人会喜欢被说自己的兵器不好看，哪怕是真的不好看。少年伏虞怀疑这个人是故意找事的，因为他是从天剑慕容府里走出来的。
少年伏虞找上天剑慕容府是因为听闻他的名声，算是慕名，算是一点好奇，更多的是年轻气盛的张扬。
他太有自信了，自信到以为这世上当真不存在对手。
而莫离骚也很有自信，理所因当的两个人就打了起来，画着红色碎花的白纸伞和全黑的伞都落到泥泞之中。
交手一刹那莫离骚就知道对面那个并非一个纯粹的剑客，甚至不是纯粹的武者。
因为追求武力境界的人，不会不关心自己身上每一招一式会出现的破绽，而在他眼里，少年伏虞的破绽有些多了。比如，拔剑的方式……
少年伏虞重重地闭了下眼睛，让睫毛上的水珠落下，雨水打湿了扎捆在伏虞剑柄上的粗布，湿哒哒地滴着水。
持之不败作为剑宗三不名锋之中最富盛名的一把，自然是锋利非常。而伏虞剑又确确实实不是一把适合少年伏虞用来对战的剑。
莫离骚的剑很快，出剑落剑滴血不沾，少年伏虞的剑很稳，稳到一旦节奏被打乱就会出错。也是太稳，远不及莫离骚拔剑之快。
持之不败剑锋贴在那节裸露在外的脖颈压出一条红痕，莫离骚一手压在少年伏虞摸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上。金属质感管状物不是萧就是笛，这世道走这条路线的不多。
“没人告诉你不适合练剑吗？”
眼下……少年伏虞吸了口气，他不是很习惯和人靠的那么近。
“你可以放手了吗？”
“我放手你会动手吗？”
“会。”
“那就不放。”
“……”
不放，他也不是没什么办法，他又不止这两件兵器。
少年伏虞握着伏虞剑的手松开，翻手一掌，莫离骚早有准备持之不败一收一挑勾起下落的伏虞剑捞到手中横剑挡下这一掌。恢宏的掌劲震碎了莫离骚身后的巨石，雨水破碎成水雾如涟漪一般荡开细密的雨幕，但正面挡下的人却没什么大事。
“你!”少年伏虞愣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脸登时就黑了。伏虞剑会吸收太吾传人的功力，理论上确实可以挡下这一掌，但是这未免也太可笑了。
莫离骚迟钝地眨了下眼睛，这个时候还不能发现剑上的问题他也称不得是不世奇才了。
“还我。”少年伏虞伸手夺剑。每一个太吾都知道伏虞剑是他们传世立命的根本，历代以来还都没有在临死前将剑柄交于旁人的情况。
“这剑，你莫不是偷了家中长辈之物离家出走的大少爷吧。”
若是说离家出走，那未免也离家太远了。少年伏虞抿紧唇角，踮起脚努力扒拉在莫离骚的手腕，企图够到自己的佩剑，那和年岁导致的身高差距不是踮起脚就能弥补的。
“与你何干。”少年伏虞憋了老半天也没从脑海里搜罗出什么话，只能哼唧出一句纯白无力的话。
莫离骚勾起地上的纸伞落到手上一旋甩去沾染的泥水举过头顶，握着伏虞剑的手背到了身后，古铜色的剑锋贴着持之不败露出了一段剑尖。
伞不大，却恰好能撑一大一小两个人。少年伏虞嫌恶地皱了皱眉退出了伞下，虽然这种被雨淋湿哒哒的感觉为他不喜，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伏虞剑。
这罪魁祸首撑着伞怎么看都比他潇洒得多，脸上那自始至终不变的笑登时就碍眼了起来，少年伏虞气的眼眶都红了起来，“有意思吗？”
“嗯，”莫离骚还真仔细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挺有意思。”
和府内窝里横的臭小子不同，这小子横得很克制，就冲先前那一掌直接打起来他还未必能赢。未必，莫离骚斜着眼瞅了**后碎成渣渣的石头以及掀起的地皮。
这种年纪，这样的功力也未免夸张了点。十五年之后，莫离骚忽然就明白了当初慕容烟雨知道自己只有八岁时的心情。
再一定神却见少年瘪了下嘴红着眼眶开始掉眼泪，哭起来无声无息地，只有明显的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莫离骚心里懵了一下，处于似乎是自己将人惹哭了的心思，手中的伞倾斜地盖到了少年伏虞头顶，询问的话还未出口。
只见少年伏虞抬手像是要抹眼泪，莫离骚却登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之意直冲脑髓，下意识出了剑。
说是快也是迟，伏虞剑划开少年伏虞衣领，持之不败也落回了少年伏虞手中。那挂在脸上半挂的眼泪擦着伏虞剑的剑鞘锋到衣襟上融成了雨水的一部分。
“剑还我，剑还你。”哪有什么哭音，听这口气，凶得很。
闹剧的落幕是两只落汤鸡一道进了医馆为结束，大的那个率先被大夫臭骂了一顿，小的那个就只有关心慰问。
小的那个乖乖巧巧地捧着汤药一口一口地喝着，虽然头发和脸都擦干了，衣服一换了一身干的，但眼眶依旧红得令人心疼。
大的那个呢，一看就是罪魁祸首。
莫离骚也是冤，他可是亲眼看着小鬼在大夫转过身去以后把眼睛揉红，然后柔声柔气地道一声谢谢。
道域的不世天才天之道剑雅莫离骚，头一回吃了年龄上的亏，八岁时自己作的不算数。
不过他倒也不在意，甚至连持之不败都没那么在意，正是因为如此……果然还是华丽的剑更适合这张脸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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