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伏虞整个人没入泉水之中，温热的水淌过皮肤抹去风霜洗去疲惫。云伏虞算是个懂享受的人，日常用度无一不精，但却不是非要如此。
只是从什么都不需求到被另一个人潜移默化地影响，最终处处留下对付的影子罢了。
虽然云伏虞酷爱黑衣，但在银槐鬼市内却很少穿着，或许是这本就压抑的黑暗，不需要更多暗色多增添一份灰蒙的神秘。
木质的门柩被扣响，云伏虞从水里抬手勾起叠放整齐的衣袍随意披上。没几个人会有胆子偷偷溜来，这个点只有冷秋颜了。地宿那家伙就是拖着他也不会愿意靠近这里百米远。
内力瞬间蒸干带离的水，踝上纹着阴阳云纹的足不紧不慢地踩过地毯开了数道门。
果不其然……
是冷秋颜。
被准许入内的冷秋颜轻车熟路地脱了鞋在地上撒泼，云伏虞眯了眯眼睛把长发往耳后一撩，开门见山：“地宿什么要求。”
冷秋颜坐定：“老大啊，要你……”
听完要求云伏虞嗤笑了一声：“不愧是地宿，每一次都如此强人所难。”
“那你是真的没拿到文殊剑。”冷秋颜问道。
云伏虞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那份沉默维持了许久，云伏虞忽然说道：“小冷你觉得我卑劣吗？”
“不择手段好像是你们纵横家与墨家的通病。”冷秋颜不以为意，低着头研究杯盏里的玉液。
“说得真难听，”云伏虞拖着小酒盏转了两圈端到唇边尝了一口，淡酒微辛，“我需要别人心甘情愿吗？”
冷秋颜终于肯放过酒盏抬起头，目光在云伏虞脸上转了一圈，咋了下嘴：“哦豁，可你看起来…很颓废。”
非常丧的云伏虞用那非常丧的眼神盯着冷秋颜许久，盯得后者头皮发麻。
冷秋颜翻了身躺在造价高昂了短狐绒毯上，双手安详的叠在胸前。
“老大的要求你打算怎么办。”
“哦，你觉得我该怎么办？”云伏虞侧头问道，尚带着水汽的白发有几缕不安分地贴在脸颊上，白色中衣随意系了系带，挂在肩头的外袍遮不住半露着胸膛，若是这种时候放几个对云姑娘痴心妄想的客人进来怕是三观都能炸成烟花。
“哄哄他喽。”冷秋颜说道。
“冷大总管。”
“哦豁，你这么叫我准没好事。”
“从我的地盘麻溜地离开。”
“卸磨杀驴啊，你真要赶走我这匹可怜无辜的小毛驴？”冷秋颜偏生还要在地摊上打几个滚，半点没把云伏虞的话放在心上。
“闲得慌。”云伏虞瞥了他一眼，神情淡漠，“孟高飞把斗技场输给燕城钧了？”
冷秋颜动作一顿，揉了揉太阳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产业。”
“也就两成。”
“也就两成。赤字从这边抽吧，养那么个败家的爹不容易。”云伏虞也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
“咳，不用，影响不大，我们不夜长河又不是靠这个吃饭的。”
“那你们是靠什么吃饭的，武力？脑子？”
“哦豁，听着话你就没把自己算进不夜长河，啊，我又忘记了你是偃师…，那个阴沉沉的地方都是一群肖仔。”
云伏虞半眯着眼睛饮了口酒：“可惜就这么阴沉沉的地方撑起了鬼市。还是不夜长河清净。”
“也只有你会觉得不夜长河清净。”冷秋颜愣了一下，抿了下嘴说道。
不夜长河该是最喧闹的地方。
“是人心的清净，来这里的人，从来肆无忌惮地展露人心贪婪**的一面，肮脏的可怕也肮脏的真实。”云伏虞淡淡道，这样的人往往卑微到了极点，他们的情绪不会传达给相枢，因为连相枢都瞧不起泥里的跳蚤。
“哥你可真是冷漠地令人害怕。”
“在鬼市热心肠，不怕被穿肠破肚当下酒菜？”
“你那不就有几个。”冷秋颜揶揄地笑了一声。
能支撑起这么大片规模的妓观需要多少沦落风尘的男女，又能招待多少人。
“我从不强迫任何人。”
“却比逼迫还有强横。”
在银槐鬼市之中不夜长河的云雨是最容易存活的地方，也是最难活下去的地方。
踏进那扇门的小可怜，最终都会在这层层叠叠的繁华之中耗尽最后的价值。偶尔会有几个幸运的，但多数只能在年华老去后从云端跌落在尘土中挣扎。
起落皆有自己选择，是接受被繁乱的世界同化，还是自命清高从没有任何人逼迫。
云雨只会给他们站起来的机会，红墙内外又是两个世界。是要为了比别人多求一点赏银出卖自己，还是努力往上爬去触摸云烟，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这样的秩序，也只能在鬼市畅通无阻。”冷秋颜揉了把脸感叹道，“可惜不适合我。”
云姑娘，咳，鬼市之中凶名赫赫，对其冷血与力量的恐惧，从不亚于对其美貌的追捧。哪怕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那个残忍的真相。
“赌场与风月不同，一个靠脑子，一个靠下半身。你大可以独坐高台，只要你的人够有本事。”云伏虞抬手倒上酒，目光在瓷玉的壶上停顿了一息时间，“不过冷大总管的手腕如此令人战栗，也不缺什么人。”
冷秋颜：“我这不就是缺那么点多人嘛！”
云伏虞挑眉：“想向我借人？怎么孟高飞把人也一并输给老爷了？”
冷秋颜表情顿时一言难尽，活像家里的倒霉孩子又在外面惹了天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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