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点和柳朔长跟在谢俟榆后面，有些狼狈地等着参观他的武器库。
他们来到了挂着“轩辕楼”门匾的地方，那里单独成一座院落，轩辕楼有四层，一个小厮跑上前去打开了锁。
烛光点燃在昏暗的屋内，长长的走廊里两边站着青铜人，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盔甲、长枪、双剑等等，每个青铜人旁边都镶着刻有武器名字的碑文。
等他们终于来到走廊尽头，跨进中间的大厅时，两个人都惊呆了。他们面对的是四层盘旋楼梯，武器库呈圆形围绕着这个大厅，人站在中间像是要被淹没一样，四周根据楼层密密麻麻地堆放着各色各样的珍奇武器，
柳朔长比与点更懂得这有多了不起，他冲上楼梯挨个查看，嘴里念叨着：“一层是普通的精炼兵器，二层是里面封印了旧主人血魂等级的武器，三层是根据老鼠的技能妖术制造的……哇，这不是只有东天峰闻昭阁才能做出的精品吗？！四层，四层……”
柳朔长来到四层，突然沉默了。与点站在底层，仰着脸问他：“四层有什么？”
柳朔长撇撇嘴：“哼，反正，说了这么些你也不懂。”
他从楼梯上往下走，这时谢俟榆从二楼的仓库里走了出来，手里怀里揣着三四样武器：“告诉我，你们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大人，你随便拿几样最好的武器，就能大杀四方啊。”柳朔长忙不迭地说。
“你给这孩子挑几件。”他指了指与点。
与点皱眉：“我的任务已经带到，不会回去了。”
“你以为我这个老头子真的只在家吃喝享乐吗？”谢俟榆扔了一把没有刀鞘的刀给与点，与点下意识地退步，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你一定是袁成要带到京城的囚犯，夏侯挈，现在想跑？”
“我不是。”与点冷静地抗议，“我只是一个替罪的平民。”
“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谢俟榆逼近他，“要么，你待在我家里，等袁成过来证明；要么，你跟着我去战场。反正不会让你就这么逃了的，你想怎么样？”
柳朔长在谢俟榆后面挤眉弄眼。与点看了看柳朔长，说道：“我去战场。”
柳朔长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待谢俟榆离开后，他忍不住去戳与点的脑袋。
“缺心眼儿啊你，你是真的缺心眼啊！你亏不亏啊？那个袁将军是想杀你啊，你还这么给他卖命？你就应该把他的令牌扔在臭水沟里，然后跑路啊！”
与点冷冷地说：“我不是想救他，我想救其他无辜的人。我认识了一个朋友。”
“所以你亏大了！人是不能做亏本的买卖的。”
“你相信我是替罪的平民？”
柳朔长抱起手臂，瞪着他：“我不在意你是不是那个夏侯什么的，就算你是，也不应该被斩首。所以我劝你一句，留在谢府，然后寻机逃跑。大家都是骗子，你指望他真的兑现承诺吗？”
“不，我觉得你就不是骗子，你卖那个咒是真的缺钱吧，”与点从柳朔长怀里拿走一把弓，“把袖子里藏的东西都放回去，要不然我就把你的小偷行为告诉谢俟榆了。”
柳朔长半张着嘴，半晌才骂了一句：“好心为你着想，良心都让狗吃了。”
也许是阳光太好的缘故，来到前院，与点第一次看见穿上盔甲的谢俟榆，觉得有些刺眼。
谢俟榆坐在马上，从上往下俯视与点，头盔在他眼眉处留下浓重阴影：“你选好武器了？”
那把弓对与点来说有些大了，他背着像背一个壳。与点说：“我以前打过弹弓。”
“啧……”柳朔长在后面忍不住扶额，愁容满面。
谢俟榆接着问：“你不会骑马？”
“不会。”
“装的还挺像，夏侯家的儿子能不会骑马？”
“我说了我不是。”
谢俟榆并不理他：“那你骑着骑着就会了。”他对甄戎招手：“给他一匹马。”
柳朔长看着与点学谢俟榆的样子笨拙地爬上马，站在下面真诚郑重地说：“缺心眼大人，您有什么遗言吗？我可以替您传达。”
“我没有父母。”
柳朔长愣了愣。“行吧，那你确实不用担心自己死掉……”
“我叫与点，我和你的那个与。”与点想了想，学着小绝在囚车上的样子，向柳朔长伸出手，他觉得现在的情况和那时候差不多，这个礼仪总是没错的，“再见了，柳朔长。”
柳朔长盯着那块巴掌看了会儿，叹口气，敷衍地握了握：“你要是能活下来，到上都来找我呀。没有我你这个缺心眼早晚要死掉的。”
“你不是说不做亏本的买卖么？”与点笑了一下，就跟着谢俟榆往门外走了。
柳朔长手里拿着谢俟榆留下的文书，目送他们两人远去。
距离与点和袁成分开，已经过了半天的时间了，妖族的吟唱声已远去，要么是到别处搬救兵了，要么，是已经解决了袁成和他那一众侍卫。
谢俟榆猛抽马鞭，初春的风锋利地刮在他的脸上，还是冰凉刻骨，阳光解决不了这个。阳光什么也解决不了。他回过头，勉强看见与点在地平线处艰难行进，要不是派了个小厮跟着与点，那孩子大概已经坠马而亡了。
地势愈发险峻，谢俟榆却因闻到危险的气息而心情舒畅。他希望速度快些，再快些，最好快过所有让他留下的理由，最好让他忘记自己还有活下来的念头。
在平静而阳光充足的谢府，甄戎打算收回老爷的亲笔，柳朔长则再次打开那份文书，最后一次阅读谢俟榆的笔迹：
“吾生于平淄三年，祖父谢杭壹与大燕国初代国君燕鎏帝交好，并助帝建国，父亲谢祯函忠心诚德，终身为户部尚书，为大燕江山立下功劳。
吾回顾平生所行，虽无父兄之聪颖贤达，不能成就事业，然谨言慎行，不曾失信，不曾忘本。
临终前有二事未能办妥，一事为柳朔长交易之事，不能受理，指明前路，前往上都折美楼；一事为缺席五地师尊计议，为致歉意，将敝府珍藏的千种武器全部捐献于东天峰闻昭阁，敝府全部家产变卖，除供家中仆人今生生存之用，其余充入国库。
不曾养育孝子，实属遗憾，惟愿大燕安定，百姓安康。以上所有事宜均交由甄戎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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