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灵诺干脆地把门关上：“既然你这么说，这里就不用检查了。这里的记录都是要交给上级检阅的，想必早就被翻得一干二净了。”
夏侯挈下意识想伸手阻止：“可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我们再看看。”
“浪费时间，”贝灵诺道，“就算有毒酒的端倪也早被筛掉了吧。”
“你什么意思？”夏侯挈见她信步往楼下走去，赶上去。
“药品，尤其是剧毒，是被闻昭阁垄断的，这些记录也是可以公开的。匡允管理闻昭阁管的非常严格，很难从中做手脚。而且闻昭阁鉴定技术也是一流。只要是从闻昭阁出库的，你要的那种‘隐蔽到很难查出来鉴定出来的毒’，绝对不存在。”
夏侯挈长叹一声：“所以就没办法了吗。”
贝灵诺突然站住，夏侯挈差点撞到她身上，她毫无感觉地注视着前方。“我明白了。”
夏侯挈还没反应过来，贝灵诺已经反身往楼上走。
“怎么了?”
贝灵诺重新推开了大门，夏侯挈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迎面扑来一股刺鼻药水的气味，满屋的卷宗，被整整齐齐排列，一直垒到三层楼那么高。夏侯挈这才明白为什么从外面看这座楼半截就是顶层了。
“记录都是用药水写成的，无法更改也无法被没有令牌的人查看，各个地方的闻昭阁记录都是互通备份的。至少在匡允倒台前，你可以相信它们的真实度。”
“听起来匡允是真的厉害。”夏侯挈道，“不过我们为什么要找药品？你刚才还说——”
“他能坐稳闻昭阁阁主的宝座，自然有他的道理，”贝灵诺搬起一架超高的梯子，左看看右看看，带着梯子转了好几圈，夏侯挈不得不弯腰再弯腰，“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毒药不重要，重要的是——酒。”
“酒？”
“烈性毒药，匡槙作为拥有高级血魂的人，怎么会闻不出来？”
夏侯挈仰头望着爬上梯子的贝灵诺：“酒里没有毒。”
“是的，酒里没毒，很可能是麻醉——就是我用来麻醉你身体里血魂的合成药。这种药的材料采自妖族生物身上，拥有克制血魂的成分，它们根本不属于普通人类的制药体系。”
夏侯挈张着嘴巴：“如果按这个方向推理，致死的是喝完酒以后他接触的东西。”
“啪”的一声，贝灵诺猛地合上手中的书本。她站在高高的梯子上，身边全是书册，窗边流入的阳光夹杂着灰尘，把她笼罩成一幕色彩浓重的画。
“我们有麻烦了。”
夏侯挈不知道她口中的“我们”指的是谁。
“有人背叛了闻昭阁，和妖族联合起来。做出了可以麻醉高级血魂的药。”
夏侯挈忍着没把“这个人有点像是你”说出口。
但贝灵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你觉得你的血魂已经练到高级的程度了？我做的麻醉都取材于妖族的鸟类和青蛙，不可能做到那种程度。能做到麻醉匡槙的，恐怕需要妖族人的帮助了。”
“不过我还是更想知道用毒的事情，”夏侯挈摊手，“有人想栽赃陷害别人，要把毒药扣锅到别人头上。我就是为此而来的，否则谁要管匡槙的命啊！”
“栽赃的意思是，凶手要让那个原本就不存在的毒药重现？”
夏侯挈道：“你很聪明。”
“我明白了，请务必带我去栽赃现场。我会全程协助。”
“啊？”
贝灵诺已经从梯子上下来了：“我需要找找那个背叛闻昭阁的家伙，是不是就是凶手。”
“……你违背祖训，企图让人类血魂体与妖族力量组合，看不出对闻昭阁如此忠心。”
贝灵诺没有答话，夏侯挈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孩开始愿意全程协助，动机远不止如此。
傍晚。中原萩鹿乡。
夕阳西下，最后一点阳光被调和的细腻粘稠，一股脑全部倒在山上，让这里的枯草和光秃秃的树木都有了点暖色。从半山腰开始种了数不清的小小墓碑，灰色的，陈旧的，有的刻了名字，有的刻了某某军，有的刻了某某某的战友，有的什么也没刻。这些墓碑绵延了整座山头，一律朝着上都的方向。
而这些小小墓碑们的中间，有一座刚刚立好不久的新坟。墓碑上刻着谢俟榆。
星月到达这里的时候，谢俟榆的墓碑前已经跪着一个人。
几天前，折美楼的老板娘差遣哑女为自己办件事。那时哑女还是洗衣房的姑娘，把绣着“谢”字的手帕送还给老板娘，刚刚得到“星月”的赐名。
她不知道谢俟榆和老板娘是什么关系，老板娘只说，“你一定会找到他的。在一群墓碑中间。这是当年与妖族大军决战时的山头，死伤无数，谢俟榆带领的军队临战时签下约定，如果战死在这里，就地掩埋，永远守着这最后一道防线，保卫大燕的安宁。谢俟榆也是如此。这就是他最后一场战役了。”
星月慢慢走至那座新坟前，跪着的人听到脚步声吓了一跳，急忙回头。
“你——你也是来……”
星月见那人双眼红红的，已经是头发衰白，形态疲倦了。
星月没法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玛瑙盒，又指了指谢俟榆的墓碑。
那人有些不解，但还是稍稍让开，让星月来到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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