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他竟然从来没有背过这个人。
运指如风点在睡穴上，以脊背接住毫无防备的人，玉龙轻轻把赵羽往上托了托，这人看上去多年习武，练得健壮，但背起来其实并不沉。
脸颊无意识的乖乖压在自己的肩窝，软软的发丝不安分的顺着敞开的领口扫过锁骨，痒的玉龙唇角忍不住勾了点小小的弧度。
纵使心里仍旧是沉甸甸的，但只是适才那一抱，便已然安定。
只是今晚过于混乱，楚安还在院子里跪着，小羽又醉了，他需要一点时间来理一下两边的思绪，即是留了跟楚安谈谈的机会，也正好让人稍作休息。
踏着初夏的凉风，承载着脊背上令人心安的重量，玉龙终于静下心来，一边稳步走着，一面梳理着凌乱的思绪。
把人安置在床榻上，玉龙见那右手伤口的血，早已凝固在了掌心，忙自房中取了常备的药箱，以洁净的纱布沾了烈酒一点点细细擦拭。
干涸的血迹被尽数晕开，酒液沾上创口，手中的手指不自觉的颤了一下。
抬眸，玉龙见昏睡的人痛楚的蹙眉，静静看了半晌，尽管心疼，但唇角仍是勾了点弧度，若是醒着的时候，也能少了那份隐忍就好了。
目光略过破损的唇瓣，心里微颤，先取了伤药，给人细细的匀上，指腹轻轻的蹭过柔软的唇瓣，一点点描过线条稍显硬朗的唇线，最终停在红肿的唇角。
适才酣畅淋漓的亲吻之中，何时咬破了人的唇瓣都不得而知。
此刻只是回想，玉龙面上便带了点绯红，最终还是没忍住在唇角落下一个软软的吻。
一个带着药香味的吻。
这才徐徐收敛了心神，玉龙专心的为人擦拭的着掌心的伤口，睡着了毫无防备的小羽，卸下了以往的隐忍坚毅。
疼了就蹙眉，挑去碎瓷片的时候用力重了还会迷迷糊糊的闷哼一声，玉龙动作愈加小心翼翼，留神着人的反应，生怕把小羽痛醒。
其实很少有做这种事，从小到大，都有小羽护着，只要有小羽在，他很少会受伤，小羽受了伤也不会声张，更不会让自己给他擦药。
这样胡思乱想着，将金疮药洒在清理干净的伤口上，玉龙给人包扎好，心里知道该去处理院子里跪着的那个，但……
就让他先跪着吧，轻轻将裹着纱布的手掌握在掌心。
也许是对别的事情分心太多，又或许是从小这人在自己面前乖的惯了，也就被纵的成了习惯。
就算是复国之后逐渐有了空闲，一时也难改，纵使多了点关切和注目，但他竟很少了解到那些隐藏在人内心的的东西。
也许还是对小羽不够好，若非楚安这次将事情挑在了明面上，是不是他永远都不会……
永远都不会在自己面前这般失态，永远都不会将任何的难过让自己知道，永远都只是将最好的一面给自己。
还有……过去的那些日子，小羽在心中一直是这样责备自己的吗？
他没有提只言片语，自己也从未去探究，越是这般想，越觉得对小羽实在不够好，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舍不得。
难以言喻的动容滚热的涌上心扉，真是难以置信，他怎么会拥有一个这么爱他的人？
眷恋又心疼的目光一遍遍勾勒过人的眉眼，仿佛是看不够一般凝视着人毫无防备的面容，直直坐到红烛燃尽，晨光破晓，方才缓缓回神。
小羽练过易筋经，寻常点穴根本制不住他，只需片刻便可冲破。
像是睡穴这种穴位，被点了至多三四时辰就会自行解开，如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时辰，纵使意犹未尽，也只得起身。
东方已有旭日东升，软软的晨辉伴着清风落在脸上，玉龙心里却是多了丝沉重的看着院中跪着的楚安。
自那句一己私欲开始，在这整整两个时辰里，被醉酒和恼怒不平充斥的大脑终于一点一点彻底冷静了下来。
跪在冷硬的石子路上，起初还钻心的疼着，此时早就已经麻木了，层层叠叠的冷汗热汗交替而出，眼前阵阵发黑，但是自知有罪又不敢擅起。
柔软靴底走在石子路上那细微的声音，仿佛扩大了千百倍，楚安抬头，看着那洁白衣襟上刺目的血渍。
“你对小羽到底是什么心思？”
朝阳明艳的光芒中，楚安的脸色几乎苍白到了面无人色的地步，闻言竟还扯出了个笑容，玉龙一叹：
“爱慕？”
“爱慕？”
嘶哑着声音重复了一遍，楚安笑的凄然又带了点点嘲弄：
“这两厢情悦，叫爱慕，这一厢情愿，只能叫厌恶，主子您说是吧？”
一怔，玉龙似是恍然明白了楚安的意思，悲哀的情绪转瞬即逝，知道人不需要，却是哑然。
意料之中的，楚安看的出那点只存须臾的情绪，笑容愈发悲凉，立于不败之地的人，总是仁慈而又悲悯。
尤其是连威胁都没有的情况之下，甚至还会更加的宽容。
以主子一贯的心软，可能事情还并未到最糟糕的地步，在过去的两个时辰里，他早就已经想明白了：
“主子也不希望，属下对羽儿心怀厌恶吧？”
爱慕，厌恶。
这两个词在心里反复的打着转，甚至升起几分不可置信，轻轻顺过身前的发丝，玉龙垂眸与人对视，许久才得幽幽一叹：
“什么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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