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娘生气丈夫胳膊肘往外拐，向着程家说话，本想脱下鞋抽他。转念又一想，丈夫毕竟是堂堂的工会主席，如果当众骂着“草泥马”抽他几鞋底，可是大大折了他的脸面，让他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失了官威。
于是齐大娘狠狠地咬着牙，决定姑且先放他一马，待回家之后加重惩罚，让他跪至少两个小时的洗衣板。
医生给江城包扎完，又过来忙活程老二。
他翻开眼皮看瞳孔，研究了半天也没发现有扩散的迹象。再号了会脉搏，波澜不起跳动得很正常。又仔细观察观察程老二的脸，发现这货虽然使劲闭着眼睛，眼皮却在不停的波动，明显是眼珠子在里面叽里咕噜乱转，他心里便有了底儿。
明摆着就是想碰瓷儿，或者是耍无赖敲竹杠。
不过大夫这类事见多了，见多不怪，习以为常。况且这些人都与他非亲非故，他没必要得罪哪一方自添烦恼。因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破却不说破，转身出了急诊室，躲到没人的地方过烟瘾去了。
程太太见状哭得更加响亮，差点没哭断了气。
齐工会主席无可奈何，转身出了急诊事的门。
齐大娘再心疼儿子，眼前的场景也让她觉得不好收场，只好忍着一肚子气，面上硬挤出同情状，上前劝慰程太太。
肖夫人也上前好言相劝。
都是邻里邻居的，肖工程师很为难，两家都不好得罪，自己如果表明立场，肯定要得罪其中一家，于是站在那儿一言不发，装彪卖傻。
他心里是真后悔，何苦来趟这趟浑水。
不一会，齐工会主席又回到急诊室，手里拎着一网兜罐头。
他把罐头递给程老大:“大小子，这事都是我们家江城的错，这几个罐头你拿着，回家给老二补补身子。”
程老大接过罐头，吊着个丧尸脸仍然一言不发继续装深沉。
齐大爷又道:“老二看病的钱，都算在我身上。”
程老大仍然紧闭双唇更加装深沉，牛逼轰轰地提溜着罐头扬长而去。
在病床上眯着眼偷看的程老二，见大哥拎着罐头走了，早忘了自己应该是个快被打死的人，一骨碌爬起来就追了出去。
倒是小小的程老四给打了圆场:“唉，二哥，你头不疼了？可别走两步又不行了。”边说边追了出去。
肖工程师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背着手出了门，肖太太赶紧追了出去。
齐大爷，齐大娘领着江城也走了。
程太太见人走屋空，立马止住了哭声。她估摸着众人走远了，把急诊室的剪子，镊子和纱布往兜里一揣，匆匆走出门。
出了门一看走廊里没人，她又折身回来，打开柜门翻出几袋药，塞进兜里跑了。
从此，全楼人都怕了程老三。尤其是齐江城，见了程老三就远远地躲开。程老三成了没人搭理的臭狗屎。
智聪再也不上程家去了，就算在胡同里遇见程家的人，如果程家人看他，他就笑着点点头。如果程家人假装没看见他，他也假装没看到对方。
他现在又有了最好的玩伴一一小学究。
老学究家比智聪家搬来的稍微早一点，智聪家往东越过一片平房再走二三百米，有四栋一模一样的三层楼房，呈正方形排列，也是铁路住宅，人们习惯称之为四栋楼。
四栋楼的前面是铁路一中，也就是说，铁路一中和铁路五小学中间只隔着条大道。
老学究有两儿一女，最小的儿子就是小学究。
小学究继承了老学究的全部基因，削瘦而又邋里邋遢。他的脸上架着一副厚重的大眼镜，你看他时几乎看不到眼睛，只能看到两个锃亮的大眼镜片子。
小学究是自己摸到智聪家的。
那个周日智聪智晨正拿着镰刀绳子准备上山割草，刚要出门就被小学究堵在了院子里。
“你是智聪吧？你就是智晨了。”小学究开门见山，自来熟得很。
小哥俩对望一眼，智晨握紧了镰刀，挑战般地问:“你谁呀？你怎么认识我俩？”
“你俩的名都是我爸起的，我还能不认识你俩？这是要上山割草去呗？我也一起去。”
哥儿俩恍然大悟，智晨一下子放松了心情，笑嘻嘻的道:“上山可挺老远呢，你能走动吗？要是走不动，我俩可背不了你。”
小学究生怕哥俩不带自己，头点得跟鸡叨米似的应诺:“我爸让我跟你俩去锻炼锻炼，放心吧！我走道快着呢。”
智晨忽然伸手摘下了他的眼镜。
小学究立马失了魂魄一般，傻在了那儿。接着他像个瞎子似的伸手乱摸。
他的眼睛周围有一圈肤色发白，好像眼镜片印上了似的，这是长期戴眼镜的结果。
智晨憋不住呵呵一乐。
小学究听到声音把头转向智晨，他上前一步伸手一把抓住智晨，眼睛咪咪着，脸都快要凑到智晨的脸上，结结巴巴地道:“别，别，别闹，快把眼镜还给我。”
智晨笑嘻嘻地把眼镜递到他手里。
小学究飞快地把眼镜夹到耳朵上，戴上眼镜，他立马就满血复活，恢复了原状，老师教学生一般对智晨道:“以后不许这么闹了，把眼镜弄坏了，就跟弄瞎我的眼睛一样。”
“你有四只眼，弄坏了外面两只，还有里面两只，里面那两只我不给你弄坏，你就成不了瞎子了。”智晨故意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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