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军总司令部的餐厅里，张学良正在吃着午饭。日军既然以突袭的方式展开这场战争，自然打乱了东北军的很多军事部署，张学良虽然算不上军事家，但毕竟是东北军的最高统帅，因此也参与了处理各前线的战务和各部队的调动事务，等谭海报告冯庸来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张学良索性就带着冯庸到餐厅里边吃边谈。实际上，张学良表面是东北人和东北领袖，但骨子里还是后世的那个扬州人，因此吃饭也是南方口味。此时在他的面前，摆着一盘蒜泥黄瓜、一碗雪菜鱼汤、半份盐水鸭，外加一碟蒸腌肉。虽然也为眼下的战事而极度忧心忡忡，但饭还是要吃的，因此张学良胃口很好，吃得风卷残云。
而坐在张学良对面的冯庸则以标准军人的姿势正襟危坐，也没有动筷子，任凭面前的饭菜逐渐地冷掉也一动不动。整个人神情僵硬，像尊石头雕塑，目光呆滞而涣散地看着张学良。
张学良解决掉一碗米饭后看冯庸仍然纹丝不动，笑道：“快趁热吃吧！好啦！空军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被小鬼子炸掉了我们四分之三的飞机嘛，是很严重的，但饭还是要吃的嘛！”
冯庸的语气跟神色一样僵硬：“空军搞成这个样子，是我的严重失职，我申请辞职。”
张学良笑了笑：“战争才刚刚开始，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你这个空军副司令却在战争的一开始就辞职不干了，这才是失职呢！再说了，是日军偷袭我们，怎么能怪你呢？”
冯庸竭力忍住他的悲痛和悔恨，浑身在微微颤抖：“是我的责任，这么重大的损失完全是我的私心造成的...”他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在脸上簌簌地掉下来。
张学良惊讶道：“私心？”
“空军参谋长张焕相长期贪污舞弊，我刚刚才发现。但我担心这件事会让空军的名声被影响，也担心这件丑事会被海军抓住做把柄，所以...”冯庸的眼泪越来越多地滚滚而落，“所以我就没有声张，想等战事结束了后才处置张焕相，但我没想到...”他的嘴唇在剧烈地哆嗦。
张学良吃了一惊，同时茅塞顿开：“张焕相投敌了？”
冯庸痛苦地点了点头：“空军基地同时遭到日军偷袭后，我进行调查，从营口海防混成营营长李福振那里得知，日机是伪装成我们的飞机在凌晨时分进入东北境内的，并且和地面通讯时采用的是我们的空军密码电报，李福振当时打电话给空军司令部，是张焕相接的电话，张焕相在电话里说飞过营口上空的机群是东北的飞机。我立刻明白了，张焕相已经叛变投敌，他不但帮日军掩饰，还泄露了我们的密码本，我随后带人去他家抓住了他。经过审问，张焕相交代，他家在四个月前招募了一个女园丁，那个园丁其实是个日本间谍，自称姓金。就是这个间谍把张焕相拖下水的，但最后张焕相失去利用价值，所以日本人没带他逃走。少帅...”冯庸悔恨不已地道，“这是我的责任啊！如果我不是担心家丑外扬，而是直接就把张焕相逮捕归案，那今天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了。”他终于情绪失控，捂着脸痛哭起来。
张学良默然了半晌，然后问道：“我们还有多少飞机？”
冯庸哽咽着回答道：“黑龙江省有三个中队，吉林省有两个中队，太原西安共一个中队，我们大概还有一百五十多架飞机，另外还有五六十架已经存入仓库但没有拆除的老式飞机。”
“飞行员的损失大不大？”
“这个...倒不是很大。”
张学良笑道：“这不就行了？飞行员没事就好！一个飞行员顶得上五十架飞机。只要飞行员都没事，我们再买飞机，那空军很快就能恢复起来。如果飞机没事，飞行员却都牺牲了，那空军才真的是完蛋了呢！况且，我们不是马上就能自己生产飞机了吗？没事的！别自责了！”
冯庸忍住眼泪：“少帅，我申请辞职...”
张学良安慰道：“什么少帅？这里就你我，我们同年出生，同一个表字，还是结拜兄弟，这场战争刚刚开始，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怎么能辞职呢！你如果认为你做错了事情，就应该竭尽全力地弥补，而不是直接辞职不干了。对不对？再说，我们的空军以后会拥有成千上万架的飞机，现在只有区区三百多架被炸掉，不算什么！你的辞职，我不同意。吃饭吧！”
冯庸艰难地点点头，然后慢慢地捧起饭碗。但沉浸在极度的悔恨和自责中的他再度潸然泪下，眼泪滚滚地掉进了饭碗里。
战事刚刚开始，东北军不但丧失了制海权，也丧失了大部分的制空权。
第二次东北战争爆发后，东北军和日军的第一场大规模接触战在大连以北五十多公里的普兰店爆发开来。11月1日上午，奉命放弃大连的第3军第103师、第117师、第6骑兵旅撤至普兰店，由于军长丁春喜中将前往沈阳参加军事会议还没有来得及赶回来，使得几支部队在一定的程度上失去统一指挥，在混乱中各自为战。第103师师长刘本利和副师长高福源临危不乱，两人率部撤到普兰店后立刻构建防御工事，同时致电友军第117师师长董福亭，声称第103师承担正面防御作战任务，请求第117师掩护普兰店两翼，另外又致电第6骑兵旅旅长郑大章，请求骑兵旅发挥高度机动性，游弋隐蔽在交战区域附近，随时增援步兵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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