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胧的阴雾背后无数个奇形怪状的石头飞速旋转着，若不是那风速带过的巨大呼呼声, 恐怕根本就不知道此处还有那么多石头, 在没人任何人或机器推动就快的堪比高铁。
而身处其间的叶昭就感受不到它的速度了, 里边的世界寂静的要命，一片叶子掉在地上的响动恐怕都会被清晰捕捉到。
然而这里不会有叶子掉落, 只有无数潺潺的鲜血凝固，到处都流遍了鲜血, 殷红的液体汇成了池，冰凉的雨忽然下起，似乎想将那天底下最炽烈的血液冲洗，但即使暴烈的雨水最后只助长了那片殷红的流散。
使更多地方都受到这片灼热的侵袭。
哗啦啦的血水越来越多, 无数雨点、水流灌浇在躺在地上分不出模样的尸体上。
千里苍茫都被红色覆盖, 万里沧桑浮沉又是由多少人的鲜血换来的。
这天地一片死寂, 而死去的人暴戾着、痛哭着, 哀嚎着, 痛恨自己的暴尸荒野，怒骂世道不平。
“为什么？”
“为什么我死了？”
“为什么我们败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
无数道质问声从四处八方传来，无孔不入, 任何人都是它质问的对象，像是末路囚徒的悲鸣，带着亘古的苍凉，发出最深一问。
他们为什么失败了？为什么同伴全都死去？为什么山河破碎, 乡土不再。
一人伤悲尚不足为惧, 千万人质问使山河同悲, 尽数苍凉质问皆朝着叶昭而来，雨水打湿了她的全身，但她始终站在那里听着他们的哭诉和愤怒，默默环视着她无比熟悉的服装。
沧月国的军装。
没想到她还会见到，而且还是以这种形式。
叶昭眉头深深皱着，一向无波澜的脸上露出些许的痛苦，特别是他们哭声的影响下，她的心仿佛也在接受着这些魂灵的审视逼问。
眼前一幅幅惨烈的画面呈现，每一幅画面场景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地全部沾染着众人的鲜血。
数以万计的战士倒下，故园被破，从前坚守的信仰在敌方的铁骑下荡然无存，妻儿老小惨遭蹂躏，倒在了这片失手的土地，他们的骨血浸入这冰凉的雨幕悲拗着，可是被悲痛的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所守护的一切荡然无存。
毁灭、毁灭、毁灭……
既然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他们守护的一切，既然他们的魂灵永远无法安息，既然他们的故土惨遭蹂躏，化为灰烬，那么这个世界为我们陪葬吧。
所有的人都该长眠在他们鲜血流过的土地，所有人都不能逃脱宿命的诅咒，他们要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光，也再也没有悲伤。
没有让他们痛苦的苍凉。
“毁灭……”叶昭低垂的眼睑下目光空洞，无数的血手在抓着她的心脏，像是要拉着她一起下到地狱去，只有拉着所有人一起步入深渊才能熄灭他们的怒火。
所有打扰他们安眠的人啊，跟他们一起痛苦吧。
空气中是无数人痛苦的嚎叫，叫的人心都在颤抖，叶昭眼角掉下一滴泪来，流入那原本滚烫又被雨水灌冷的血水中。
滴咚——
“对不起。”叶昭空洞的眼睛没有任何神色，只有那滚烫的水珠滚落，告诉众生被她辜负的将士。
若她没有踏入修罗墓，那沧月就不会陷于无国师守护的局面；若不是她没安排好，那沧月不会国破，如果不是她不在，那……
无数沉重的锁链将她的心重重尽锁，古朴又沉重的链条缠绕而上，令人无法挣脱，只能被它越来越深，直到也成为血泊的一团。
“对不起……”身为一国国师，她没有完成自己的诺言，辜负了她的子民们，辜负了……他们。
这些沧月最勇敢的战士，他们本该享受着这短暂又绚烂的一生，本该和亲人终生相伴，平凡度日，为了他们深爱的国家才踏上了萧瑟寒关，用自己的一生守护着自己国度的疆界，保护着他们深爱的祖国和亲人。
然而一切还是都破碎了。
灼热的水滴伴随着雨水一滴滴下落，在这血腥的红池里溅出一点涟漪。
她有罪。
她眼底的光越来越暗，几近消失。
踏入某个空间的里的岑起野忽然心口一痛，感受着从双修契约传来的苦涩，刚想转身离开飞到她的身边，那个隧洞却眨眼不见，他手上一团煞气打到原本隧洞处，结果只扑了个空，唯有眼前世界的印记越来越清晰。
空中的质问声变为了引诱她自尽的塞壬之声。
一把寒光猎猎的秀气长剑凭空出现，雨水打在剑上发出猛烈的滴答声，不过她充耳不闻，一双沉寂的眸子再也看不到旁的，锋利的剑光划过，蹭亮的虚影朝着她脖颈而去。
刺啦一声，刺破的又是她怎样的悲凉。
然而预料中的血迹并未流下，只有一抹黑色的青丝飘落在地，被雨水打湿。
叶昭低着的头忽然抬起，剑光寒冽间飞身而起，在空中飞速转身，身子朝下，手里紧握的利剑裹挟着强大的灵力刺进在雨水下波澜不惊的水面上。
一瞬间仿佛镜子破裂的声音传来。
她悲伤的眼睛早已恢复清明。
“可是，这不是你们欺骗我的理由，沧月的战士不会自怨自艾，更不会变为恶鬼。”叶昭手上灵力继续加持，只听碎裂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大到像是这个世界都被捅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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