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1 解芥蒂知二妃由来, 表欢喜庆各有所得
那年皇帝十七岁。与孙绍先暗中筹谋从皇庄逃离，将咏乐王拉下帝位，甚至还登上了太子之位。一切都很圆满, 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前进。
作为太子, 他理所应当该入主东宫, 学习着处理政务。但是皇帝从始至终都记着郁郁而终的先太子孝义王, 为了表达最这位兄长的尊重和敬意, 他仍旧待在康贤王府中, 以示怀念。正正经经下诏册立他为皇帝的那日, 他也是从康贤王府一步步进入紫禁城, 成了这座宫殿的新主人。故而后来康贤王府又被称为潜邸，重新盖上了明黄色的琉璃瓦。
“东太后不疼我，却很爱惜二哥。”孝义王排行第二, 长皇帝许多, 对皇帝而言如兄如父。提起这位兄长，皇帝的语气总是充满无限的依依和无尽的惋惜。“说句实在话，我那样做, 一则是为了自己的心, 二则也是在讨好东太后, 好叫她知道, 我与她同心同德，一样地怀念二哥。”
可惜东太后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
黛玉一时心疼得说不出话来。原来他也曾期待过东太后能怜爱他一些，捧着一颗心，小心翼翼地做事，以为能让她高兴。那样委曲求全了, 可换来的还是算计。
“东太后究竟做了什么？”
“你绝对无法想象, 乃至我说出来, 都觉得污了你的耳朵。”皇帝眼中透出一股苍凉，他其实早已经接受这事实了，可为何现如今提起，还是觉得心闷气短。
“我还记得那日是雨天，贵妃还是我跟前的宫女。她端着一壶酒进来，告诉我，是东太后赐下的玉泉酒。我记得很清楚，是在潜邸，我已经是太子了，她叫错了，还带着往日的习惯叫我郡王爷……”皇帝闭着眼说这段往事，握着黛玉的手，仰头靠在大迎枕上，面色苍白，这份俊朗便掺上了脆弱。
“她本名媛晴，出自陇西柳氏。因家族败落，故被充入掖庭为奴。一开始是在尚仪局里当差，因生得好，手脚伶俐，被拨到老祖宗宫里。我到老祖宗身边后，老祖宗便为她更名兰婉，与另一个叫兰溪的宫女一并服侍我。
“她没进宫前，在宫外有个打小一处长大的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约好年满二十五岁出宫后就成婚。我当日还笑着打趣，想吃他们的喜酒。可惜东太后一壶酒，把一切都毁了。她丝毫不顾惜别的，用了最烈性的药。原本想叫淑妃捧来哄我喝，未料黄三姑娘忽起高热，她将酒给了贵妃，便匆匆回府了。东太后遣来的人不知究竟，就那么把我和贵妃关在了一起……”
皇帝恨得几乎发颤，并且还觉得耻辱。当日他身为太子，自负大权在握，却连房中事都为人掌控拿捏。
他咬着牙道：“我尊贵妃为姊，然而贵妃的终生，却都毁在了我手上！此事之后，贵妃断不能再出去了，我便奉她做了太子侧妃。有一就有二，东太后到底还是成功了。见我不松口，便求到太上皇跟前，求来了册封淑妃为良娣的旨意。”
太上皇对东太后一直很宽容，无论是孝义王卷入巫蛊之祸，还是查出她下手害了咏乐王的眼睛，始终因愧疚而敬着她，令她稳坐中宫之位。一开始虽然不愿意，但禁不住她求了三两回，到底还是松口了。何况并不是正妃之位，只是个良娣，并不紧要。
“难怪……”黛玉不由呢喃：“难怪这些年你都没立皇后。”
有东太后这样的前车之鉴，皇帝抵触立后也不足为奇。若立错了人，害的不只是自己，而是整个内廷。
皇帝睁开眼瞧她。摩挲着她的脸，低低说道：“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立皇后了。原先想过，兴许会有别的后妃，得个儿子，好好地教养他，这也就足了。”
“那如今呢？”她往前倾，倚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靠着。虽然已经听他说过无数遍不会再选妃了，但每一次他再说的时候，总是满怀期待的。“你如今的打算是什么？”
“如今我有了你，那些想法便都成为昨日之事。我比太上皇运气好，册立的皇后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皇帝言辞恳切，说得很真诚。他不会说什么天长地久的海誓山盟，只会原原本本地说出自己内心所想。有时听着难免僵硬|了些，但因此而显得真实且珍贵。黛玉觉得这样的话，远远比花言巧语动人。
“贵妃真是个可怜人。”黛玉道：“倘使她的女儿活下来了，兴许她不会走得这样早。”
宫里都说，贵妃是心病。养下来的小公主没睁眼看看人世就殁了，她是伤了心，才得了病。
“贵妃是叫惊着了，才会早产养下死胎。”对仅仅只见过一面的女儿，皇帝的感情其实很复杂。“一早说过了，我把贵妃当做姊姊。虽将她奉为侧妃，但没想过与她生儿育女。贵妃也很清楚，可当她知道淑妃有孕之后，却突然声泪俱下地求我，央我给她一个孩子，好叫她能在深宫中度过余生。我愧对于她，便应了。快要七个月的时候，传来她原先那位未婚夫横死异乡的消息。贵妃因此伤了精神，整日卧床不起。几天之后，又传来消息，说只是误传。大落大起之下，贵妃早产养下了一个女儿。可惜连哭声都没有，就这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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