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此话在告诉老左相，尚书府里大半儿下人，都是王家来的，且如今已经繁衍三代，还有的甚至有了第四代，人数不可谓不可观。
主子们用联姻获取各自利益，下人们又何尝不是。
就如桂嬷嬷，她的娘家人都在王家，她长兄的长子娶的就是王母陪嫁过来的大丫鬟白玉的女儿。
她的侄孙女小桂氏又嫁给了外院二管事霍林生的长孙，而霍林生是王母陪嫁庄子上的庄头。老左相晋升左相、赐了这座宅子后，唐德一人忙不过来，王母就把霍林生从庄子上调了上来，做了外院二管事。
唐德把大管家之位传给儿子唐嘉铭，霍林生也就随着退了下去，只是二管事的位置传给了次子霍家树，就是小桂氏的公爹。
慈晖堂小厨房的管事鲍妈妈的儿媳妇，又是王家舅祖母内院管事妈妈的小女儿。
萧云把这些细数给了老左相听，“…桂嬷嬷根基在王家，一旦王家和萧家利益对峙时，桂嬷嬷的心只会站在王家。我将来如何是个未知数，或者说，我有可能像端惠皇后那样，萧家有可能像安国公府那样。舅祖母站队哪一家，目前不知道，但她没有站到萧家和我这一边来，是非常清楚的。”
想到舅祖母在王蓉卿床边那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萧云差点没忍住，此刻她又在想，舅祖母此刻会不会在后悔自己把王蓉卿接回来，在舅祖母心里一定认为，如果不是王蓉卿，被射杀的应该就是本将了。
老左相还强撑着道，“如果是王家，你舅祖母就不会带着女眷去文曲庙。”
萧云看着老左相，为他那份想要保持的情感而难过，“祖父，就是因为她们去了文曲庙，我才更加确定她的居心，不过是欲盖弥彰。”
言罢，需要站了起来，“祖父，梅林那儿死的人还不够，我需要更多的鲜血平息我的怒火。”转身，出了大书房。
萧云的话再明白不过了。
老左相站起的身子跌坐在官帽椅上，声音传出屋子外，老左相的长随、唐嘉铭的三弟唐嘉盛推开门冲进来，“老太爷，您怎么样？要不要请太医？”
老左相摆摆手，看着唐嘉盛，“刚才，云儿的话，你听见了？”
唐嘉盛脸色一变，且又不得不点头，“奴才听见了，老太爷放心，奴才的家就在萧家，萧家不好了，奴才就好不了，奴才知道里外的。”
老左相双眸闭上，那桂枝也是这个心思吧，王家不好了，她的娘家也就跟着不好了，她才会背叛自小一起长大，把她当做姐妹一般对待的主子小姐。
不，确切说，桂枝的心一直留在王家的，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因为她的心里倾慕着王氏的长兄、郑老夫人已经过世的夫婿王辰赫。
他知晓这个，是因为唐德看上了桂枝，他去和王氏提亲，在他看来，男主子的贴身长随和女主子的大丫鬟最是般配的。
却不料，等他说了后，王氏却告诉他，桂枝心里倾慕王氏的长兄，在跟着王氏出嫁前，桂枝就求过王氏，不做姑爷的女人，也不会嫁给任何人，说是过了二十二岁后，就自梳起，做王氏的管事妈妈。
他说，此一时彼一时，说不定桂枝改变了呢？
唐德容貌英俊，且从小跟着他一起读书识字，虽是个下人，可却是个有学问的下人。
王氏想了想，就也认同他的说法，再次问了桂枝。
桂枝却说，让她想想。
却在次日一早，他和王氏看见了自梳起的桂枝。
想起这几十年来的点点滴滴，想起大舅哥过世的那一段日子里桂枝的情绪，老左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回到云归苑，萧云梳洗一番，换上家常穿的淡黄色绣月白色缠枝花的褙子，在宴席室的临窗大炕上歪躺下来。
“宫嬷嬷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亭主，韩嬷嬷出去后，直接出城回了家，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她家里的人也没有特别举动。至于宫嬷嬷，还没有任何一点线索，还是明面上的这些身份记载。”
“那个丁荣，唐管家有过来汇报吗？”
萧云话刚落下，就听得守门丫鬟来禀告，大太太苏氏来了。
萧云怔愣，才刚在内院门口分开，也就半个时辰，就又亲自来找她，可见一定是有事要说。
会是什么事？
萧云边想着边起身下炕迎了出去。
就见苏氏面色有些紧张，见萧云出来迎她，也忙快了几步过来，伸出手就握住萧云的手，忙说道，“云姐儿，大伯母才刚知道，丁平侄儿丁荣的事。”
萧云的确吩咐过唐嘉铭暂时先不要告诉苏氏，倒不是不相信苏氏，而是不想苏氏为难。
萧云握着苏氏的手进了宴席室，扶她坐在大炕上，宁雪上了热茶后，退了出去。
“云姐儿，大伯母先告诉你大伯母知晓的事情。”苏氏又急忙说道。
萧云拍拍苏氏的手，“大伯母您说，您不要着急，慢慢说。”
苏氏哪里能不着急，刚回来，就被丁平家的找上门来，丁荣是丁平养大的，丁平家的也一直把丁荣视如己出，这突然间就死了，没有谁受得了。
“丁平一家子是苏家家生子，已经有五代了，都是知根知底本本分分的，所以我出嫁时，我母亲才让他们一家子陪嫁过来，他们起初都是在庄子上的。搬来这府邸，马房扩大了些，就需要个管事的，我才把他调进来做了这个管事。
丁荣的爹是丁平的二弟，丁荣周岁时，他爹上山打猎，就一去没有了踪影，丁荣的娘等了三年，等不来就也改嫁走了。丁平的爹娘因为二儿子的事情，伤心过度也相继过世了。
丁平两夫妻就把丁荣当做自己的儿子抚养着，丁平夫妻进来府里时，来我跟前替丁荣求个差事，我也就答应了，没有往别处安置，就跟在丁平身边。那孩子乖巧听话，做事也勤快，府里下人们都很喜欢他，就是主子们也对他印象不错。
萧家规矩，男仆和女仆都是满了二十二岁方可成婚，去岁丁荣年龄就到了，丁平家的就来我跟前求个恩典，让我给他指个媳妇子，我明白丁平家的心思，这是看上我院子里的丫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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