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出城的时候慢条斯理，回去时如秋风扫落叶, 丢盔弃甲。进了府门, 周栖抱着同心一路冲回正房, 大夫和产婆已经接到消息候着了。
周老太太在院里急得团团转，一见孙子抱着媳妇进来，说他也不是, 不说在这么多人面前又挂不住。最后老太太将拐杖往地上一戳，转头问芳细, “人呢, 怎么还没回来。”
芳细一怔, 周围仆婢们也面面相觑，还是金兰反应快, “刚进屋, 老太太许是恍神没瞧见。”
大家都明白过来，纷纷附和, “是啊奴婢们都没瞧见。”
周老太太喝道, “那还愣什么, 快叫大夫去。”
周栖把人放在榻上，就被产婆赶了出来。出门碰上周老太太，被指着鼻子教训, “谁让她出门的, 到日子了不知道么？”
伺候的丫鬟婆子跪了一地, 都不敢做声。周栖上前宽慰, “老太太放心, 我们回来得及时。再说她身子骨结实，折腾一下没事。”他边说边气喘，刚跑回来时浑身紧张不觉得累，这会儿额上止不住地冒汗。
周老太太铁面无私，对他也没有好脸色，“要是我的重孙子有什么闪失，你们都别想好！”
同心怀孕的时候大夫日日来瞧，周栖心里有数，这时反而镇定，“这大热天的，老太太还是回房等信儿罢，在这站着岂不折她。”
周老太太不由瞪他一眼，见产婆们都已到位，有条不紊地里外忙活，自己在这倒令她们紧张，便由金兰芳细扶着回房，还不住叮嘱周栖，“有动静就去说一声，别让我着急。”
周栖送走老太太，自己回到门口扒着听，又扣着窗纱往里瞧，可惜里面人影耸动看不真切。他伸着脖子往里递话，“你别害怕，爷在外头呢。要爷进去你就叫一声。”
他喊完等了一会儿，里面乱糟糟的没人叫他。他拉着出来的丫鬟问，“三奶奶还醒着么？是不是晕过去了？”
“奶奶醒着，还说让爷别吵吵。”丫鬟说完就去端水了。
周栖揣起手，默默在门口靠着。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没一个理他，他等了半天忍不住又拉着人问，“里头还顺利么？”
婆子笑道，“一切顺遂。爷别心急，奶奶才进去多一会儿？妇人生孩子没那么快的。”
周栖放人进去，看看天上的日头。大夫之前说生孩子几个时辰也是有的，他忙中抽空想了一下午饭吃什么，转头吩咐，“去叫厨子熬粥。”
丫鬟略一怔神，满脸莫名其妙地去了。周栖不知在门口又转了几圈，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脚下跃跃欲试往里挪。被婆子伸臂拦住，“三爷干什么去。”
周栖有些虚，“进去瞧瞧。”
“咱们没有这个规矩，老太太知道只怕要怪罪。”婆子也不等周栖再说话，直接骂他身后的人，“你们眼睛都是喘气的？好好看着三爷。”
周栖急得口干舌燥，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就听里面有人叫，“出来了出来了。”
婆子赶忙往回跑，周栖一听也顾不得旁的了，迈步就跟了进去，还没进到里屋就听见一阵响亮的哭声。
“孩子出来了？”他拨开围着的众人，不敢置信地往里看，“这么快？”
产婆直起身来，“恭喜三爷！奶奶天生有福气，是奴婢伺候过最顺利的了。”
周栖呆呆的还回不过神，奶娘将孩子抱到他面前，“是位小少爷。”
周栖目光移过去，就见襁褓中有个皱皱巴巴的小脸，他小心接过，送到同心床前给她瞧，“你看看。”
同心靠在那歇息，指挥众人，“这里乱得很，爷先把孩子抱走，让她们收拾收拾。”
周栖满怀柔情还没抒发，就被请了出去。婆子们为同心更换衣裳，将人抬到干净的床榻，屋里收拾妥当，方才放周栖进去。
奶娘把孩子也抱走了，屋里终于清净下来。周栖百感交集地走进去，正午的阳光透入，同心苍白地躺在那，肌肤仿若透明。
“累坏了罢？”周栖坐下，在被子里摸到她的手握住。她的手冰凉，生产过程虽然顺遂，但还是消耗了不少体力。她又不允许自己邋遢示人，让婆子伺候换了干净衣裳，头发也用丝带束起。
“眼皮直打架。”同心笑了笑，“但想看爷一眼再睡。”
周栖不知怎的鼻子一酸，哽着没说话。同心问他，“爷这会儿欢喜么？”
周栖点头，“欢喜得爷都想不起自己叫什么了。”
“那就好。”同心闭上眼，“我睡一会儿，爷别走远。”
她几乎是瞬间就睡了过去。周栖轻轻把她的手放到被子下，瞧着她安然的睡颜出神半晌，忍不住伸手抚过她的眉眼，无一处不喜欢，无一处不圆满。
他匆匆去回禀了周老太太。老太太已经见过孩子，喜欢得不得了，直接留在自己房里，“瞧这孩子长得多好看，睡得踏踏实实，在娘胎里就养的好。我当初一看他娘就知道是好生养的。”
周栖陪她说了会儿话，老太太整个身心都在重孙子那，显然无心理他，他趁机溜回来瞧同心。她疲累得很，一觉睡到天黑被饿醒。
周栖端着粥一口口喂她，“孩子有奶娘们看着，先住老太太那。老太太派过来好几个婆子，白天她们伺候，晚上爷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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