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穆离鸦还沉浸在讶异中,“这是祖母的字迹。”他讲得言之凿凿,确可信据。
薛止循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去,看见牌坊上的金字,“你没看错,这的确是你祖母的笔迹。当初她受银葵之托为她题了这两个字,没想到最后用在了这里。你大概不知道,以前她居住的那个地方也叫作浮乡。”
起初承天君只是为自己无意中救下的姐妹在极北荒原上搭建了一处住所,后来不断扩建,收容了许多孤苦无依的小妖怪,才成为了传言中的世外桃源。
好景不长,那座浮乡毁在了因愤恨和厌憎追寻而来的泽天君手中——雨水都无法熄灭的大火将所有东西都烧成了灰烬,小妖怪们靠着素璎姐妹和承天君的搭救勉强逃出生天。
穆离鸦自然没忘,“这是后来重建的?”
薛止点点头,“嗯,不过这一次我和她都没有参与,是那些曾经生活在浮乡的小妖怪们做的。”
他们说话的这会功夫里,澄草还是站在原地等待,宛如一尊不会动石像,静静远眺着城中灯火。
“你还想知道什么的话,晚些时我会全部告诉你,现在我们先去找银葵,把要问的事情都问清楚。”
“好。”
见他们过来了,澄草面上没有丝毫不耐,“请务必跟紧妾身,在浮乡里迷路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像是为了印证她说的话,在他们走在磨得光亮的青石街道上时,时不时就有阵阵微风与他们擦身而过,徒留下屋檐下的红纸灯笼微微摇曳。
浮乡是妖族群居的世外乐土,自然处处是玄机,穆离鸦看得出来,这条路绝对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看得见的路有三条,看不见的路应该有更多,阡陌纵横,无数行人往来经过,稍不留神就会撞上。
“与外边的人世不同,浮乡内是没有白昼的永夜之乡。”
没有日月星辰,没有日升日落,只有被灯火映照得通红的凄迷夜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维持着这般模样。
澄草走在最前方,稍稍举高了手中的八角琉璃灯,“这样就代表着我们要经过了,其他人需要小心避让。”
穆离鸦注意到附近也还漂浮着几簇幽幽火光,有浅黄色也有阴森的青绿色,向着不同的方向飘荡而去,彼此间互不打扰。
“很像对不对?”不等薛止答话,澄草又继续说道,“可我们也知道,哪怕看起来再像,过去的那个浮乡也已经永永远远地毁了,现在这个不过是仿制的赝品。”
“那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薛止说的是他们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要重新建造这样一座浮乡。
“在那一日以后,我们便知晓了世上没有永恒的安宁,可在我们的潜意识里我们仍旧怀念与您一同度过的那段年岁。”
说出了这一席话以后,她再没有开口说话,仅仅是安静地在前方带路,带着他们在这曲折重叠的浮乡内穿梭,直到前方能够看见一人高的围墙。
有雕饰的围墙上覆着山檐式瓦顶,乍看之下有些像寺庙,澄草带着他们从大开的正门进去,经过那生满杂草的庭院时穆离鸦注意到正中央长者一棵颇有年头的老树。
这棵树看似枯死了,但他自然不会错过最顶上有一簇柔嫩的新绿。在树根的左边有一块巨大的岩石,需要两个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勉强抱住。
岩石从正中的位置被劈开,露出里边包裹着的矿石来:这剔透的矿石呈现出淡淡的雪青色,中间仿佛夹杂着无数银丝,在夜色中闪动着奇异的魔魅光华,像是流动的液体一般。
穆离鸦收回视线,发觉到薛止同样在看院子里的矿石,“是银矿伴生。”
这不知名的晶矿在生长时撞上了附近的银矿,所以形成了这幅奇景。薛止唇边浮起一点笑,语气中也带了些说不出的意味,“不止是这样。”
“那是什么?”
薛止准备回答,不巧澄草在此时说话了。
“银葵大人就居住在这里。”
木回廊转角处悬挂着一盏盏白纸灯笼,最里边的闺阁深处,珠帘后边影影绰绰有道端坐的影子。
“澄草,你带了客人来?”
一点多余情感也不掺的冰冷嗓音,听得人四肢百骸犹如在冰水中浸过,澄草却丝毫不为所动,“是,来的是承天君与穆氏后人,想着您不便外出,我便自作主张带他们过来了。”
原来她就是银葵。穆离鸦这样想着,就听见她又说话了,“那就带他们进来吧。”
澄草把他们引入银葵的闺阁,自己却站在门外边,“我就送你们到这个地方,若是有其他事直接告诉银葵大人就好,她会为你们处理妥当。”
春蓝的影子飘然离去,穆离鸦才认真打量起闺阁内的摆设:灯与其他器具都是白银铸成,处处垂着珠帘和纱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里没有一点活物居住的生气,更像是一座堆满珠宝玉石的库房。
“许久不见了,承天君。”珠帘后的人影稍稍偏头,似是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至于这一位,我听澄草说是穆氏后人。小郎君,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穆,父母亡故便没有起字,名离鸦。”这名字是他母亲给他取的,都是些很不好的意象,可这一次他再说出来已没有过去的那几分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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