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士的衣装没有女士礼服那么多需要调整的麻烦细节，但是不代表他可以这样随便地出席宴会。
谢景迟这段时间每天早出晚归，住处和学校两点一线，唯一有空的周日又陪秦深去了湖边的那栋疗养别墅，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别的事情。他上一次剪头发是在二月初，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头发长得遮住眼睛。
谢景迟坐在椅子上，造型师问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发型。对于这种方面的事情谢景迟一直没什么想法，只说让造型师自己决定。
剪头发的途中，他实在太困，本来想闭上眼睛养一会神，谁知道真的睡着了，直到造型师小声把他叫醒。
“你觉得怎么样？”
造型师给他换的新发型很清爽，耳垂和额头都露了出来，少了点平时那种懒洋洋睡不醒的倦怠，多了点少年人的朝气。
镜子里那个焕然一新的人让他感到十分的陌生，他不太习惯地眨眨眼，“还行。”
“好了吗？”在外面等的秦深进来问他们结束没有。
这不是谢景迟第一次看到秦深穿正装的样子，可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秦深今天的西装款式和自己的那套很像，连领带的花色都是对应的。
造型师主动过去和秦深邀功，“这样是不是好看多了？”
秦深循着造型师的手看过来，看着镜子里秦深没什么表情的脸，谢景迟的喉咙口有点发紧。
“他本来就很好看。”秦深轻声说。
造型师顿了顿，笑着说确实是这个样子，本来就好看的人换个发型顶多只是锦上添花。
“好了就去换衣服。”秦深从身后拍了下谢景迟的肩膀，“头抬起来一点。”
谢景迟仰起头，这个角度的秦深看起来有点新奇，“还有什么事吗？”秦深的手指抹过他眼底，谢景迟眨眨眼，才看到是一根沾在上面的碎头发。
“自己都没发现吗？”
“……没有注意。”
他不确定秦深刚刚那句话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但看秦深的样子应该只是随口的一句夸赞，专程去问的话又太傻了一点。
谢明耀包下了酒店一整层楼作为生日宴的场地，不论背后的龃龉和一碗水是否端平，至少看起来还是很像那么一回事。
作为今夜名义上的主人公，谢景迟在曹助理的监督下将自己提早两天拿到的剧本倒背如流。
大约是因为他和谢煊从本质来说就不一样，演讲、致辞什么的都不太需要，今夜的流程其实很简单——他只需当一个乖巧听话的人偶，等待谢明耀宣布他和秦深的婚讯，不要像过去一样不识好歹，当着所有人的面让谢明耀下不来台。
在他又一次承诺自己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之后，曹助理满意地点头，“记住你说的。”
打完工作电话的秦深从外面的走廊进来，正好和离开的曹助理擦肩。
谢景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拿起手边的杯子假装喝水。
“谢景迟。”
秦深突然喊他的名字，他手不稳，杯子里的水撒出来，在袖子上留下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没什么，就叫一下你。”秦深递给他一张纸巾，他心里的某个地方忽然软得厉害。
无止境翻涌着的憎恨和绝望都被这些柔软的情绪淹没，哪怕这片镜中花水中月背后的真相并不美丽。
黄昏的末尾，夜幕降临的时分，这场谢景迟并不期待的晚宴准时拉开了帷幕。
他在现场看到的都是一些熟面孔，有走得近的亲戚也有一些和他们家有生意往来的伙伴。总而言之没有在现场看到某个人，这让他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晚餐开始前，谢明耀就带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出现在会场里。
谢景迟上一次见到谢煊是在半年前，那时谢煊应该是心情不太好，冷着脸、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走过。
现在谢煊英俊而桀骜的面容上洋溢着生动的笑意。他正在和一个谢景迟并不认识的女生说话，那个女孩子被他逗得一直在笑。
那种粘稠甜蜜得旁人难以插足的氛围一看就知道是恋爱中——真正的、不掺一点虚假的恋爱。
和其他人想得不太一样，他和谢煊的关系说不上好或者坏，如果一定要概括的话是“看不见”。
从小到大，谢煊始终是人群的中心，是备受瞩目的天之骄子。
“情妇的孩子”这个不光彩的标签早在谢煊八岁那年撕掉，他是名正言顺的谢家大少爷，谢明耀唯一的法定继承人。
他光辉万丈的世界里没有渺小又卑微的谢景迟存在的余地。
他不需要看见谢景迟站在泥泞里的样子，理由仅仅是没有这个必要。
走得近了，谢煊同样看到了站在这里的他。
“生日快乐，谢景迟。”
谢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变成了另一幅礼貌而客套的样子。
“这就是你弟弟吗？祝你生日快乐。”反而是那个不明所以的女孩的态度要更加真挚一些，“我和你哥哥给你带了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谢景迟愣了下，“谢谢。”
不存在憎恶或是排挤。这是他们兄弟间唯一的相处模式——冷漠、程式化、没有一丁点温情可言。
除了身体里流着来源于同一个男人的血，他和谢煊根本就是没有联系的两个人。连联系都没有的话是谈不上关系好坏的。
谢煊入座以后，谢景迟被谢明耀带着走了一圈，安静地接受每一个人虚伪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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